“不说了，不说了，都懂便好！还请诸位同僚行个方便，放老夫过去，老夫这身还担着秦大夫交办下来的差事呢……”

众官员闻言，赶忙闪开了一条通路，夏元吉马迈着方步，走一步摇两摇的去了。

夏元吉一走，官员们又炸了锅。

刚刚的一番话虽然都是套话，又欲言又止，遮遮掩掩，可谁都看得清楚明白，什么选立德行才能兼备的皇子，说穿了是要选个听话的，倘若再弄一个强势的皇子来，岂非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因此，一些颇有些想法的人便意识到，立谁为太子都不重要，因为即便有了太子，在这长安城里说的算的还是秦大夫，神武军的虎威早朝早没了敌手。当年的伊尹和霍光可以废立君主，那也是有朝廷礼法的约束，难以将大权独揽长久下去。而秦晋的大权独揽，是实打实的以军功夯实的，再加李唐宗室和一众将相们不争气，更使得他的威望彼消此长。

“秦大夫这是要做魏武王啊！”

“噤声，噤声，这些昏话岂是能乱说的？”

那个声音显得很是激愤，调门又高了起来。

“如何？他做的，我说不得？”

众官员都像受了惊的小鸡子一样纷纷躲了开去，生怕离得那人近了会将霉运带到自己的身。

细看去，不过是个着深绿色常服的官员。

“敢问兄台品秩几何，作何差遣啊？”

“张某刑部员外郎，并无具体差遣！”

闻言，众人都是捧腹大笑，区区一个员外郎敢不自量力的对朝廷重臣胡乱指摘，真是好不量力。

官员们的大小声很显然刺激了这个姓张的员外郎，只见他怒目圆睁，忽然仰天悲鸣哀嚎了起来：

“列祖列宗……”

话还没说完，便忽然由署名全副衣甲的禁军出现在官员们面前，有的前扯住了那位张姓员外郎，有的则堵嘴……

“议政之地，混乱喧哗，可知犯下了几条禁律？”

说罢，也不给那张姓员外郎申辩的机会将其拖死狗一般的拖走，只留下了一众官员们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官员们见禁军走的远了,才三五一伙的窃窃私语，纷纷打听那姓张的员外郎有什么来头，说起这员外郎的官职也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平时根本没人注意得到，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不知道他的来历。

总算在刑部还是有官员使得此人的，一名郎指着张员外郎消失的门口，啧啧连声道：

“诸位可能不知道吧，此人是张氏那贱婢的同宗，论辈分张氏还得管他叫一声叔，可惜啊……”

这时便有人觉得怪，如果那位张员外郎是张皇后的同宗，又在朝为官，以张皇后任人唯亲的性子又因何只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做呢？了解底细的郎捧腹笑了起来。

“连这员外郎还是在天宝年升任的，当时太子备受打压，差点受了牵连罢官夺职呢……谁知道张氏飞黄腾达以后，独独对这宗亲刻薄的很，其因由恐怕不为外人道啊。”

人的本性大抵都是相通的，说起其许多幕后隐秘的新闻都直直的支起了耳朵。

忽然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秦晋于簇拥下出现在了政事堂。

“……拜见秦大夫……”

别看官员们在私下里对秦晋并不甚尊敬，可在他的面前是绝没有人敢放肆的，乖乖的鞠躬行礼。

秦晋道这里来是听说了有人闹事，而百官们似乎又对天子诏书有不少的揣测，于是便决定亲自来看看。

果不其然，这些八卦新闻渐渐发酵，都是秦晋所不愿意看到的，如果有的选择，他必须尽快平息这些揣测，兵将舆论引导向健康的方向。然则，引导舆论又何其容易呢？他也姑且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了。

“诸位同仁不必拘礼，秦某在军惯了，如果都是这般动辄大礼到让人不自在……”

他只说闲话而绝口不提天子诏书一字一句，因为他只能等着别人发问，如果由自己的口说出来，那落得痕迹太明显了。

不过，秦晋还是低估了官员们的胆量，别看他们在背后时口灿如莲花，真到了关键时刻，便都只有闭嘴的份。目光左右前后扫过了一圈之后，还是没人敢于发问自己心的疑问。正巧，吏部郎章杰一步三摇的走进了政事堂，抬头发现秦晋正站在当场，脚下不由自主的打了绊，好悬跌了出去，幸亏反应的快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秦，秦大夫可有吩咐？”

秦晋回头见是章杰，便冲着他使了使眼色，又拿着腔调说道：

“路过政事堂，便来看看……”

偏偏章杰由于紧张，并没有领会秦晋的意图，只急得抓耳挠腮，满脸是汗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说辞来。

其实章杰在政事堂虽然只有三五日的功夫，可一众官员们不论品秩高低都像伺候祖宗一样对他小心翼翼，无不逢迎。

毕竟章杰手兼着考功封荫的差遣，官员们以及官员们身后的子弟能否在这次克复长安的大功劳占一席之地，全凭这位章郎笔下的功夫了。

秦晋有些无奈，又觉得继续留在政事堂只会使气氛尴尬下去，便对众人作揖道：

“秦某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说罢，秦晋大踏步走向门口，经过章杰身侧时，又在他的肩膀轻轻地拍了一下，以示鼓励，同时也表明并没有因为他的不配和而生出怪罪之心。

这一回章杰终于成功的领会到了秦晋的心思，总算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同时心底里竟生出了些许的歉疚和遗憾。

看着秦晋消失在大门外的背影，章杰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多多揣摩秦晋的心思，也一定不会让今天的这种尴尬事重现。

愣怔了好一阵，章杰才被众官员的呼喊声回过了神。

官员们自然而然的又将章杰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询问着关于自家有切身关系的问题。

当然，还有一桩事情也是不会不问的，那是酒精从那些人里选拔太子。

选拔太子的章程也是他帮着秦晋草拟整理成的，明日在李承宏退位的当场会宣布，而其的内容现在还处于保密阶段，绝不能像外人透露一丝一毫。

“诸位都稍安勿躁，朝廷不可一日无君，既然圣天子已经决意在皇子择选贤良为储君，相信老天也一定会庇佑我大唐，选出位可以匡扶社稷的皇子，说不定明日的圣君也出自于今日呢！”

官员们对章杰的回答不以为然，但又因为其掌握着大多数官员的考功封荫，根本没有一个人敢得罪他，是以都干笑着予以附和。

章杰到政事堂是想确认一件重要的事情，那是要整理于吐蕃肆虐长安时惨死的官员档案，这些人不论品秩高低，只要是死于吐蕃贼人之手，一律官升三级，并且荫及子孙。

说实话，这是一桩极为得人心的举措，优待死者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抹淡人心里的兔死狐悲。

有人对章杰有限处理死者的差事不是很了解，询问这个所谓“战死”者的范围究竟如何界定，那些死在鱼朝恩之手的官员们又是否在此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