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李将军,久仰久仰!某乃邵将军麾下郎将,靳忠是也。邵将军一向爱才如命,如果将军能投奔麾下,必然会予以厚待!”
原来是邵仲庄麾下的郎将,秦晋暗自想着。靳忠见乌护怀忠似乎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心已经有些不快,如果旁人听到自己如此礼遇,不感恩戴德的跪下,也得俯首相谢。
但乌护怀忠是何许人也,怎么会向区区靳忠低头呢,只轻轻的唔了一声,便不再搭茬。那些受到攻击的溃兵眼见着阻挡他们的人有了松懈,便又一窝蜂的冲去,将拦住他们的人墙冲开了一道口子,呼喊着向东逃去。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登时让靳忠变得恼怒,他虽然有意替邵仲庄招揽眼前的这个胡人壮汉,但也不意味着对方可以蹬鼻子脸。
“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乌护怀忠本来不想再和那靳忠答话,只想跟着溃兵冲过去,返回军。事实,包括秦晋本人在内,也没有打算继续收拢这些溃兵,只要让他们逃一阵,会散的干干净净,剩下来的才是可堪一用的军士。
但是,邵仲庄派兵拦着这些溃兵,显然是别有用意,至于什么用意,一时之间还揣测不透。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甩开靳忠这个有些自大的麻烦。
“何为敬酒,何为罚酒!”
秦晋便在乌护怀忠的身后,突然发问。靳忠当即愣住了,他根本没想到,这些溃兵之居然还有人敢于挑战他的权威。他的权威倒在其次,根本在于,挑战他是挑战邵仲庄。
现在的邵仲庄在神策军已经成了一言九鼎似的人物,虽然有一部分人也对邵仲庄的掌权不满,可都被邵仲庄以各种借口和理由挨个收拾了。看看这些溃兵,是反对者的下场。
靳忠眼见着阻挡不住溃兵向东溃逃的趋势,便恼怒的瞪了秦晋一眼,这还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呢,居然敢与自己当面叫板,一会让他后悔从娘胎里出来。
但是,将怒火这么简简单单的发泄出来没什么意思了,猫戏老鼠的玩味之处在于戏弄的快乐。
“敢问足下高名姓?”
岂料秦晋质问了一句之后再也不说话了,甚至连目光都瞥向了别处。这极大的刺激了靳忠,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蔑视。
然则,乌护怀忠过于高大威猛,竟使他下意识的不敢轻举妄动,只攥紧了手的马鞭,指着秦晋喝问道:
“某在与你说话,耳朵聋了吗?”
这句话终于成功的将乌护怀忠激怒了,毫无征兆的,抽出了马鞍的长刀,厉声喝道:
“休得无礼!”
乌护怀忠的反应也突如其来,将靳忠吓了一跳,竟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了。
“你,你们究竟是谁?”
到了此时,算靳忠再傻也能看得出来,胡人勇士身后的汉人是个身份更高的人,而且恐怕也不仅仅是个逃兵那么简单。
乌护怀忠冷冰的扔下一句。
“有些事还是莫要多嘴,知道了恐怕未必是好事!”
这时,靳忠才惊觉,乌护怀忠身后的随从竟大半是胡人,而且均已经悄悄端起了重弩,正瞄准着自己呢,看样子只要一声令下会在顷刻间百支弩箭齐发。
“得罪,得罪,请将军自便!”
好汉不吃眼前亏,靳忠可不像被对方射成马蜂窝,算暂时低头,能换回一条命也是值得的,他的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招惹这些人呢,不但没能完成邵将军布置下的任务,还差点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靳忠虽然害怕,还是暗自揣测着这些人的身份,看他们一个个都是胡人打扮,便觉得十有七八应是蕃胡派过来的探子奸细,有了这个想法,心下则坦然了许多。
如果眼前的煞神对秦晋的神武军而言是敌非友,岂非成了邵将军的一大助力?
“请将军过去便是,靳某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靳忠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乌护怀忠反而觉得对方是不是有什么诡计,登时有些犹豫。秦晋则靠近乌护怀忠低声道:
“此人心怀不轨,现在也不敢为难咱们,赶快走是,不用和他啰嗦!”
乌护怀忠虽然心起疑,但对秦晋的话还是深信不疑,执行时也不折不扣。
“走!”
他的命令是用突厥语下的,十分简单,亲卫们虽然催动战马但却没有收弩的意思,之所以如此是为了防止靳忠出尔反尔,一旦他们收起了弩箭,便再趁机偷袭。
别看秦晋的亲卫只有几百人,但在此时却显出了极厉害的一面,他们甚至不用乌护怀忠亲自指挥,自动自觉的分成了三个梯队,次第前进,互为掩护,算靳忠的人马想要趁机偷袭,也插不进手来。
秦晋在乌护怀忠的亲自护持下,有惊无险的经过了那一道人墙的缺口,靳忠从头到尾都没干轻动一下。他也是经历过大小阵仗几十次的人,眼见着过去的数百人的章法居然天子亲军都厉害得多,便知道这绝不是自己能轻易招惹的人,算招惹那也是邵将军的事情了。再说,经过他的初步推断,这些人十有七八是过去与秦晋为难的,而秦晋又在处处刁难邵将军,如果秦晋在此时有点意外发生,对邵将军而言自然是大好的消息。
直到秦晋和他的亲卫消失在远处的路口,靳忠才飞马去见邵仲庄,他要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惊喜的发现告知邵将军,同时也是为了减免一些任务失败可能带来的惩罚。
谁料得到,邵仲庄在听罢了靳忠的描述以后,直接飞起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靳忠猝不及防,被踹出去了十几步远,趴在地疼得起不来身。
“蠢货瞎了眼吗?你放过去的人是秦晋!”
邵仲庄的怒吼把靳忠吓坏了,在他的记忆里只要邵仲庄出现这种状态是要杀人的前兆。一念及此,他慌不迭的跪倒在地,连连告饶:
“是末将瞎了眼,瞎了眼,请大帅饶命,饶了末将一命吧!”
邵仲庄依旧怒不可遏,恨声斥道:
“杀你是脏了老子的刀,老子只问你,秦晋那厮究竟从何处来?为何出现在咱们神策军的附近?”
大军沿着通往长安的官道缓慢西进,绵延了近十余里,新近投了秦晋的神策军与左武卫残部大概五万人左右,此番进入关的神武军大概两三万人,而秦晋又要求放慢行军速度,因此才将行军的队伍拉的如此之长。
“这,这……末将实在不知道啊……”
靳忠已经被吓的脑子都快僵住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揣测秦晋出现在神策军附近的意图呢?但邵仲庄作为一军之主却必须得揣测秦晋的用意,他和秦晋之间本来已经因为惩处扰民军将的事情发生了龃龉,现在又出现了这种情况,便由不得他不小心。
“老子如何提拔了你这么个蠢货?溃兵挡不住放跑了,连只有百十个护卫的秦晋都放跑了!”
“难道大帅要杀……”
这个杀字刚刚出口,靳忠又生生的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因为他忽然意识到,邵仲庄居然有杀掉秦晋的意图,这可是太令人震惊了,要知道从天宝十四年以来,打算干掉秦晋的人不计其数,但最终没有一个得了好下场,从杨国忠到太皇,哪一个是得了善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