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基于以种种考虑,鱼朝恩决定息事宁人,如果以妥协向玛祥仲巴杰表明自己的驯服,这也未尝不是一次以退为进。不过,他毕竟不是省油的灯,算心甘情愿的向吐蕃大相低头,也绝不会将李承宏这个狐假虎威的皇帝放在眼里。
换言之,鱼朝恩必须试探一番,此事究竟与李承宏有多少干系,万一这要是李承宏背着玛祥仲巴杰故意为之的呢?
当晚,鱼朝恩出现在了李承宏位于十王宅的“宫室”。这可把李承宏吓坏了,算他是傻子也明白,这是鱼朝恩找自己兴师问罪来了。
“不见,朕不见,说朕已经睡下了,让他明日再来!”
一直不离左右的杜乾运马出言阻止。
“陛下不可,如果避而不见反会让他觉得陛下心虚!”
李承宏习惯性的两手一摊,连连叹息道:
“那怎么办?难道先生眼睁睁的看着他来兴师问罪?让朕见他不是自取其辱吗?”
杜乾运道:
“陛下只须事事提及玛祥仲巴杰,鱼朝恩势必投鼠忌器!”
这个喻很不恰当,把天子作老鼠真真是大逆不道,但到了这个关口,李承宏早慌得心神不属,哪里还有心思在意这些言语的失礼呢?
“如果那阉贼要用强,朕当何以自保?”
李承宏还是不放心,结结巴巴的问着。
“那也简单,殿外有小人的贴身随从,他们都是可以以一敌十的勇士,让他们侍立殿,必能保得陛下无虞!”
李承宏大喜:
“请,快请两位勇士!”
很快,两位等身量的汉子被宦官引着进入殿,李承宏见状不免有些失望,这和他想象的勇士还有很大的差距。身材魁梧高大这是必要条件,而眼前这两个人也太过普通,如果将他们放在人群里几乎毫无显眼之处。
李承宏指着他们将信将疑的看向杜乾运。
“,他们?”
杜乾运痛快的点头,表示他们是可以保护其安全的勇士。李承宏马又后悔了,说道:
“朕,朕还是不见那阉贼,让让她明日再来……”
“陛下如此畏首畏尾,瞻前顾后,难道还想成大业吗?算杜某有眼无珠,看错了……”
眼见着杜乾运作势要走,李承宏终于还是一狠心答应了下来。
“好,朕,朕便赌一把,全听先生安排是!”
果然,鱼朝恩怒气冲冲的进殿,当场出言不逊,兴师问罪。
“鱼某为朝廷尽心尽力不计得失,难道换来陛下的如此不公吗?如果陛下今日不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只怕鱼某心服,神策军数万将士也未必答应!”
如此咄咄逼人,如果没有杜乾运在一旁,李承宏怕是当场得吓得服了软。他偷偷的瞄了一眼杜乾运,见他满不在意的垂着眼,似乎在想什么东西,于是乎心里也稍稍安定了一些。
“鱼卿何出此言啊?若非大相强令,朕,朕恨不得给鱼卿加官进爵呢!”
鱼朝恩神态狂妄,大笑三声便骂了一句:
“放屁!陛下如果当真为鱼某着想,又岂会有今日落井下石的举动?”
“这,这,还请鱼卿稍安勿躁,听朕慢慢,慢慢给你解释……”
鱼朝恩根本没把李承宏这个所谓的天子放在眼里,怒道:
“还解释个甚来?陛下若收回诏书那罢了,否则……”
说着,鱼朝恩作势前,竟把李承宏吓得不由自主向后退去,哪成想脚下不问便仰面跌倒,狼狈至极。说时迟那时快,杜乾运陡得吼了一嗓子:
“鱼朝恩意图刺驾,左右武士,还不护驾杀贼!”
话音未落,那两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随从竟猛然暴起,扑向了鱼朝恩,一人抱腰,一人锁喉,只电光石火间,便听得鱼朝恩发出怪异的惨嚎,整个人一如破败的棉絮萎顿于地。
待李承宏起身,惊魂未定,见鱼朝恩以一种怪的姿势委顿在地,便下意识的去探他鼻息,继而又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口喃喃道:
“怎么死了?怎么这死了?可如何向大相交代……”
不等李承宏再做反应,其一名随从已经从腰间摸出了短刃,揪着鱼朝恩的头发,三两下将一颗大好的头颅割下。
直到血液汩汩的涌出,溅得满地都是,李承宏这才捶胸顿足。
“哎呀,先生误我,先生误我啊!”
李承宏虽然也认为杜乾运此前的建议有理,打算拿鱼朝恩开刀,但可不是这种突然刺杀,他的打算是先为鱼朝恩罗织罪名,等到朝野皆曰其可杀之时,再顺理成章的将其正法。
可杜乾运却不按常理出牌,一出手要了鱼朝恩的命。
杀掉鱼朝恩以后,杜乾运只冷眼看着李承宏哭天喊地。
好半晌,李承宏才踉跄着过去拉住了杜乾运的手臂。
“事到如今,先生,先生可要为朕拿个主意啊!”
杜乾运这才缓缓说道:
“陛下今日诛杀鱼朝恩,只要将这阉贼的首级示众,便可收朝野人心!”
“当,当真?”
杜乾运拍着胸脯的保证。
“小人杀鱼朝恩也是破家殒身的风险,陛下如果信得过小人,只要依计而行,陛下乾纲独断之日便不远矣!”
“哎呀!到了这等田地,还提什么乾纲独断?只要朕能渡过眼前的难关便已经谢天谢地了!”,李承宏看着鱼朝恩分家的尸首,又忐忑的问着杜乾运:
“先生只说说,该如何能平息大相的怒火呢?”
杜乾运却微微一笑。
“陛下焉知玛祥仲巴杰会翻脸呢?”
闻言,李承宏一脸的惊诧莫名,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难道,难道大相还会不闻不问?”
“如果早杀这阉贼几日,玛祥仲巴杰一定会追究到底。可现在的时机刚刚好,他为了解决眼前的麻烦也一定会装作欣然接受的!”
“这可当真是哉怪也,先生莫要诓骗于朕!”
此时,殿内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两名随从勇士将鱼朝恩的尸首拖了出去,几名宦官战战兢兢的洒扫地板的血迹。
杜乾运见李承宏说话都已经口不择言,便忍不住皱眉,都说有扶不起的阿斗,此人便是啊!然则,他与秦晋的谋划里,李承宏是绕不过去的关键人物,也只要硬托着他往前走。现在看来,初步计划是实现了,鱼朝恩一死李承宏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只有沿着已经为他设置好的路向前走。只是,这所谓的大唐天子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仍旧本能的要讨好玛祥仲巴杰。
念头及此,杜乾运双膝跪地,颤声道:
“陛下如此可冤杀了小人,小人自返回长安那日,便立誓要辅佐陛下成一代霸业,恢复太宗时的盛世!”
说话间,杜乾运已经声泪俱下,这倒让李承宏很是感动,为自己刚刚的失言有些后悔,连忙将杜乾运扶了起来。
“先生莫要动气,是朕失言,先生有什么建言尽管说是,朕无所不从!”
杜乾运等的是这句话,只要李承宏肯乖乖配合,为玛祥仲巴杰张好的口袋已经准备了一半。
天色渐亮,尚悉结早趁夜偷偷出了蓝田关,之所以如此,目标是周旋于蓝田关附近的神武军游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