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所谓战争的认识,秦晋从不以为这仅仅是两方军队的交锋,旷日持久的大战之下更多的则是较量人力、物资、民心。综合考量所有因素,只有各种因素相加之和远远大于敌人,才会将取胜的希望趋向于最大化。
只不过秦晋的这些想法在神武军并非主流意识,所以他也很少提及这些因由,只是把所有应做之事列为条条框框的制度推行下去。
而民营的存在,是将各种有利因素集合在一起,如聚沙成塔一般,成为神武军坚实的基础。
时人百姓八.九成以都是目不识丁的,相于读书人这些没有受过教育的百姓则更容易被洗脑,倒不是秦晋有意搞什么愚民政策,只是套用了他所熟悉的集体主义将所有人置于设定好的大环境下,进一步激发其顺从性而已。
这是所谓的千人同面,如臂使指。秦晋才不会相信什么“民主”“自由”之类的狗屁制度会以先进的姿态令这个国家更有凝聚力和战斗力。
政治本身是没有善恶的,如果带着个人情绪以一个个体的视角去制定和实施制度,那只会迷失在创建极乐世界的幻境。真实的世界是残酷的,只有放弃那些个人的道德观念和喜好,才有可能达成最终的目标。
所以,究竟是给百姓更多的自由还是更加严密的控制,这很容易选择了。像现在的情况,如果给予他们过多的自由,只会使得百姓们成为一盘散沙,既不能为唐朝所用,也不会为叛贼所用。
仗打到最后,像割韭菜一样,唐朝征发一批民壮投入战场,叛军再征发一批民壮战场,打来打去受苦倒霉的还是这些百姓。可如果将原本散沙一般的百姓们组织起来,以发挥他们巨大的潜能,虽然会失去了一定的自由性,然而却因此保全了绝大多数人的性命……
“大夫,大夫?”
不知何时,薛焕已经站在了秦晋的面前。他这一阵失神想了许多事,最终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动摇此前定好的策略。
“何事?”
薛焕躬身道:
“将士们义愤填膺,都嚷嚷着要给淮南那帮狗贼点颜色看看,不如出兵……”
秦晋当即摆手,打断了他的请命。
“淮南的事你不必理会了,召集部众尽快修整,三日内即将启程!”
“启程?启程到何处?”
薛焕大为惊诧,想不到这么快要有大动作,一时间也忘了背后捅刀子的淮南。
“回河东去,对叛军的最后一战越来越近了,不必要的麻烦能不惹要少惹。淮南一隅在根本并不足以威胁到神武军的根本,完全没有必要动用武力!”
其实,秦晋刚刚已经生出了一个想法,将民营波及到淮西和淮北,这种准军事化组织将成为一道有力的屏障,只要淮南方向有所异动,必然会陷入百姓汪洋的包围之。
只不过想法是好的,但实施起来最大的问题还是时间,民营的组建并非一朝一夕可成,短则三五月,长甚至要一两年的时间才可能形成有效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民营实施较成功的地方除了河东以外是关渭水以北的几个郡县。其,尤其以河东为最,毕竟有数年的积累,南部几个郡县的民营甚至于直接拉出去是一支精锐之师。
这也是秦晋重视河东的原因之一。那里毕竟是神武军的根基之地,是时候到河东去,将神武军最精锐最核心的两支力量重新整合起来,对盘踞在河北道的史思明做最后致命一击。
只是这个思路想想的确容易,付诸实施却非易事。河北道的叛军几乎保存了叛军半数以的精锐,而且其半数以都是胡人,有着惊人的战斗力,他们与唐朝的百姓不同,原本对原朝廷没有什么认同感。唐朝强大的时候,他们可以在对强者屈服的基础归附唐朝。可现在的唐朝已经被打成了满地找牙的狗,失去了对强者的敬畏,这些曾经臣服的豺狗们再一次露出了他们的獠牙和利爪。
秦晋和神武军所要面对的是这样一群人,与其说此番北是一次平叛大战,倒不如称之为与外敌所做的决战。
这种想法和唐朝央内部的主流看法有些格格不入,在他们看来河北道不管是胡人也好,汉人也罢,都只是王师与叛军之间的较量,将问题看得如此简单,等于错误的估计了形势,又怎么可能取得最终胜利呢?
漳水滔滔,两岸草木萧疏泛黄,一座破落小县城孤零零立于南岸。这是曾经盛极一时的数朝国都,邺城。数万人的突然而至,打破了这座小城的平静,到处人扬马嘶,乱哄哄一片,一名髡发胖子站在小城门口,神情惶然,面有戚然之色。
“这,这是邺城?”
“陛下所言没错,此城便是邺县县城。”
髡发胖子正是大燕皇帝安庆绪,抵达邺城以后,一切和此前设想的都有着或大或小的偏差。他实在想不到,曾经做过数代国都的邺城竟已经破落至此,但天子金口玉牙,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怎么能有收回去的道理呢?
所以,算这邺城再如何破落,也得捏着鼻子兑现北狩之前的承诺。
“从今天开始,这里是我大燕的新都了!”
说这话时,安庆绪其实一点底气都没有,和繁华的洛阳城相,此城哪有半分国都的模样?唯一可取的,恐怕也只有这“邺城”二字了。
“安相公,今日新都初立,可有防备唐兵的完全之法?”
安守忠护着大燕天子一路马不停蹄的北逃到邺城,如果按照他的本意是要直接逃回范阳的,只有在他们的根基之地才能更安全更快速的修整。然而,安庆绪毕竟还是大燕的天子,追随其人的兵马也占了半数之多,他自问无法完全左右大军北,因而也只有同意安庆绪的想法,暂时在邺城栖身。
“请陛下放心,唐兵身后还有我大燕两支人马钳制,三五月内是不可能北渡黄河的!”
“还有人马,能钳制住唐兵?”
直到此时,安庆绪才好像缓过神来一样,他对这两支不听调动的人马本是不作幻想的,如今看来即便这些人不听号令,一样可以拖住唐兵的脚步。一念及此,安庆绪胸口又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他的声音开始变得高亢。
“趁着这三五月功夫,咱们一定要和阿史那承庆取得联系,按照时间估计,也该调兵南下了,只要合兵于此,还怕什么唐兵了?”
不过,相对于安庆绪的乐观情绪,安守忠显然是心有忧虑的,只是这种忧虑一时间不好出口,以他对安庆绪的了解,如果说了出来,又不知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安相公可有话说?不要吞吞吐吐……”
意识到希望在眼前时,安庆绪的眼睛里又有了神采,连态度都和善了许多。他见安守忠忽然没了声音,又催促道:
“有什么不妥之处?直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