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全杀了?这怎么可能?郑福通,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朕说清?”
郑福通的脸此时只剩下了冷酷,恨声答道:
“俺是打算来找陛下的,可安守忠老贼动手太快,前前后后不到半个时辰,,都杀的干干净净,可怜俺那刚刚满月的幼子……”
这郑福通也是当真凄惨,响当当的一条汉子竟满脸是泪,想想他此时孑然一个人活在世,剩下的恐怕也只有此生难以消除的仇恨了!达奚珣只觉得阵阵心悸,这洛阳城内杀人数万,而向郑福通这种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不知还有多少,他们的心境恐怕也和眼前的郑福通一般无二吧。
“陛下,俺既然反了再不能向陛下称臣,但俺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兄弟们一齐造反只为了杀安守忠报仇,请陛下闪开通路,让俺们过去!”
达奚珣清楚,安守忠此时在叛乱密集的城西坐镇,郑福通要报仇必须要渡过拦腰穿过洛阳城的通渠,身后的新桥是必经之路。
他本以为郑福通不会放过安庆绪,可现在看来竟在和安庆绪说软话。
事实,跟在安庆绪身边的羽林不过数百人,郑福通只要一声令下可以将他们悉数消灭掉,达奚珣觉得自己正身处漩涡之,弄不好要跟着安庆绪一齐死无葬身之地。
谁料安庆绪却软了下来。
“是,是朕对不住你,郑福通,你,你过去吧!”
失魂落魄的说罢,安庆绪又命身后羽林闪开一条通路,让郑福通过去。
直至郑福通叛乱人马过了新桥,走得远了,安庆绪才一屁股跌坐在地。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他的话里充满了疑惑和矛盾,如果那些叛乱者是仇寇,算力量悬殊,也未必不能死战一场,可偏偏是像郑福通这种昔日的亲信袍泽。
这个发现对安庆绪的打击太大了,一时间竟然没了主意。
“达奚卿,达奚卿,走,咱们回宫,回宫去,这乱朕不平了,他们爱打打去吧,打出个胜负再说……”
安庆绪像泄了气的猪尿泡,面如死灰,目光无神,达奚珣点了点头,下意识的称诺。
然而,打击才刚刚开始,郑福通的乱兵刚刚走远,便又有军吏惶惶然奔来。
“陛下,陛下何在?有紧急军报!”
达奚珣这才挺身而出,拦在安庆绪身前,高声喝道:
“达奚珣在此,你是何人?有何军报?”
现在,达奚珣已经草木皆兵,既然亲信如郑福通都能叛乱,这洛阳城还有不能叛乱?
只听那军吏答道:
“含嘉仓城守将季武,反了,声称要打开城门,放唐兵入城!”
“甚?含嘉仓城,季武,季武他也反了?”
达奚珣只觉得胸腔内心脏扑通通乱跳,郑福通造反已经够让人心惊的了,现在连季武都反了,可想而知洛阳城已经乱到了何种地步。看来安守忠已经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
要知道含嘉仓城里可是大唐百年来的积存的粮食,数量多的足以养活半个天下的人,把守这座城之城的人自然是安氏亲信的亲信。
“季武反了?不可能,绝无可能!”
“陛下不信请听!”
达奚珣侧耳听去,果然有隐隐的呼喊声。
“杀安守忠,清君侧……”
看来这又是针对安守忠的,事态的发展果如达奚珣所料,这位铁腕宰相已经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如果失去了对含嘉仓城的控制,也等于失去了洛阳。
在一个时辰之前,达奚珣还觉得唐兵破城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可现在看来,用不了多久这洛阳城要改旗易帜了。
“陛下,快走,快走,乱兵杀过来了……”
羽林禁卫惶恐的嚷着,但为时已晚,一队叛军急急杀了过来。
“快,快进入晋王府,闭门坚守!”
晋王府虽然不宫城墙高门重,但也足够凭此抵挡了。
进入府之后,羽林立即把守前后各门,防止乱兵杀进来。
达奚珣胆战心惊,扶着安庆绪回到了寝殿,这位深受打击的大燕天子目光呆滞,任人摆布,坐定良久,忽然又长身而起,大声说道:
“迁都,朕要迁都,这洛阳待不下去,朕还能回范阳老家,那里是父皇……”
说道“父皇”二字时,安庆绪的声音忽然颤抖了,其的复杂情绪也只有他本人知晓,继而又道:
“那是父皇的发迹之地,经营十数载,百姓们只知道有父皇,不知有天子。对,对,回范阳去,回范阳去!”
达奚珣不知安庆绪又发得什么疯,只冷眼观着。
黑火药的爆炸效果让清虚子大失所望,一连十几个地洞的火药被引燃,预想的城墙坍塌并没有出现,仅仅是感到了地洞而已,至于洛阳城的夯土城墙出现的那几道裂缝,像一张嘴裂开了,在讽刺的笑着。
“真人,咱们这回往地洞里填的火药可是从前三倍不止,为何只有这么小的动静?”
面对部下的不解,清虚子苦笑道:
“还不是洛阳城墙太大了,城甬道几乎可以并列通行八辆马车,岂是那些郡县小城可的?”
“既然如此,将地洞再挖宽数倍,多填火药……”
清虚子摆了摆手。
“不必多此一举,继续按照今日的规模挖,明日一早继续引爆,次数多了总能有点效果!”
他亲自去查看了爆炸后的场面,洞口填埋的沙石一股脑被冲了出来,几处与地表距离较浅的位置被炸的稀烂,像耕种前翻过的土地。
“这几处地洞挖的浅了,今夜要深挖,被炸烂的位置不要挖了,从别处下手……”
他一面仔细的查看,一面交代着部将,这也算是对失败的一种总结。
神武军从来都瞧不起火器营,尽管火器在历次大战都显露过神威,可在那些将军们眼里,这依然是技淫巧的东西,至多也是锦添花,真正的硬仗还要精锐战兵做主力。除此之外,连调配给火器营的兵员都是其他营挑剩下的歪瓜裂枣,结果怎么样?他还不是凭着这些歪瓜裂枣保住了军大营?
所以,清虚子的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他是要火器营做出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改变世人对这种技淫巧之物的偏见。
他不相信,用火药可以炸塌新安的城墙,难道炸不塌洛阳的城墙吗?虽然洛阳城足够宽,足够高,那是炸的力道不够。按照以往的经验,砸碎巨石往往要用大锤敲打很多次,以此推之炸塌城墙是不是也可以遵循此理呢?以此炸不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四次五次,六次七次,八次九次总有以此可以将其炸塌。
天色渐晚,一阵风吹过来,已经隐隐泛着秋天的凉意。清虚子猛的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道:
“不知哪个混账又在背后低估贫道!”
军帐内,例行的军事总结会议,秦琰肆无忌惮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