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秦晋也不是迂腐之人,沉吟了一阵终是说道:
“先带着镣铐舞一日再说,如果收效甚微,咱们也不能此被束缚了手脚。在加紧攻城的同时,对城内官、军、民还要攻心,分化他们的抵抗决心。”
直到有军吏入帐禀报兵力调动布置的基本情形,一干人才抻了个懒腰,不觉间又过去半夜,眼看着天要亮了。
秦晋站起身,“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剩下看诸位的表现了,各归各位吧!”
神武军的主攻方向是洛阳的西城墙,大都城的攻城战从古至今数下来,打一年半载的也不在少数,所以第一日秦晋也打算取得多大的进展,但定下的计划还是必须完成的。
为了使攻心达到应有的效果,第一日的进攻绝对要猛烈,震撼,其烈度必须使城内军民达到谈虎色变的程度。
若是如此,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借助火攻一条路。
所以,今日承受火攻的主角只剩下了位于洛阳城西北角,可以分从西北两个方向夹攻。
洛阳城的情况较之长安还较特殊,当年隋炀帝杨广为了方便水路运输,特地从洛水引了引了一条人工河进入城内,穿城而过将整个洛阳城拦腰一分为二,人工河出城以后又重新汇于洛水之。那日数不清的尸体是从这条人工河里被冲了出来,几乎半条洛水都染成了红色。
火器营的大型石砲便被悉数布置在了这条人工河以北的城墙外侧,秦晋重点督战的地段也在此处,太阳跃出地表之前,他的纛旗已经树在了与洛阳攻城遥遥相望的土丘。
第一缕金色的阳光投射到满目苍夷的大地,身披黑色号坎的燕军士卒无精打采的抻着懒腰,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城外唐.军依旧无休止的围困着他们,不攻城也不撤退。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唐.军的这种行为反而给他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心理压力,再加燕军内部的派系清洗,至将军下至普通的士卒都沮丧到了极点,既要时时提防着唐朝兵马的突袭,又得警惕着自己人随时可能展开的血腥清洗。
“呸呸!丧气话!什么叫是个头?”
那被斥责了的军卒刚想再反击,猛一抬头却发现一团火球自城外直奔自己砸来,他下意识的一矮身,可怜另一名军卒尚未反应过来在瞬间成了一个火人。
惨叫,满地打滚。
“救,救命啊……”
看着惨叫的同袍痛苦的挣扎着,侥幸躲过一劫的军卒被吓傻了,下意识的喊了句救命,便觉得身体被狠狠的砸了一下,而后也随着同袍的后尘成了个火人,惨叫,满地打滚……
几乎在太阳升起的同时,洛阳城西北的宣辉门、龙光门、德猷门等数座城门同时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之。
秦晋在大批亲随的簇拥下来到了德猷门外,作为火器营的校尉,清虚子坐正镇于此。
“德猷门里是含嘉仓城,你的石砲一定要掌握分寸,如果烧了百年积存的存粮,你是历史的罪人!”
清虚子噗嗤一笑,刚想接话,却被秦晋严厉的目光吓了回去。
“烧了一粒粮食,不用青史记你的臭名,秦某先斩了你!”
对这个清虚子秦晋十分了解,如果不说几句狠话,没准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贫道谨记......”
清虚子见秦晋一脸肃容,又说的如此狠厉,一时间也收去了以往的玩世不恭。但他还是遭到了秦晋的训斥。
“大战军,没有道士,只有军将!”
“大夫所言极是……”
清虚子连连附和,但终究也没把那别口的“末将”两字说出口来!
实际,秦晋也不在乎什么称呼,之所以强调称谓,是要清虚子认识到,既然在军绝没有戏言。
经过这一番插曲,清虚子向秦晋邀功的兴致彻底没了,只一五一十的介绍着今日火器营对这几处城门的打击计划。
整个洛阳皇城位于洛阳城的西北角,方圆二十余里,规模大致已经相当于郡郡城的大小,宫城在皇城之内,占地大约有皇城的七成左右,宫城距离外廓最近处在宣辉门以北的闾阖门,从闾阖门穿过窄小不过几十步的隔城是宫城内的陶光苑。
所以,火器营在闾阖门与宣辉门之间布置了大量的石砲,因为只有在此处,宫城才在有效射程之内。
“大夫,不如移步到闾阖门去,看一看叛贼宫城着火的模样……”
清虚子建议道那里去观战,秦晋欣然同意。
天光彻底大亮,洛阳西北的城墙也都成了一片火海,远远看去虽然听不到惨叫声,也看不清具体的情形,但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那里已经和地狱没有区别。
这里的火势并不明显,入眼处处都是滚滚的黑烟,腾起的烟团竟有直冲霄汉的架势。
“青虚真人,这里何以只冒烟不见火苗啊?”
有人对此表示怪,清虚子一连神秘的笑道:
“这是军隐秘,不宜宣之于口,见谅,见谅!”
只见他故作神秘的停顿了一下,又颇为得意的说道:
“实不相瞒,贫道早在数月前的实验发现了,烟火更能快速的发散,杀伤力也更大,烟火并用之下任凭叛贼如何勇武,都和那些土鸡瓦狗没有区别!”
那名郎将撇了撇嘴,觉得清虚子说出的话向来过于夸张,如果火器营当真这么本事,还要他们这些战兵作甚了?
只是碍于秦大夫在场,他不便说出口罢了!
但是,郎将不肯说,不代表别人能忍住。一向快人快语的秦琰在马用马鞭的柄尾蹭了蹭脖颈,最近虱子闹腾的厉害,穿厚重的铠甲以后,更是不得挠痒,苦不堪言。他一边咧着嘴,用马鞭的柄尾使劲向背后蹭去,一边不屑的说道:
“青虚真人又说大话,你说说,自打到了秦大夫麾下效命,从你口许出去的事,有几桩兑现了?”
这可戳了清虚子的要害,他这个人的确嘴巴不严实,一不留神夸大其词,许出去的事至少得有六七成都是无法兑现的。
“秦校尉说笑了,贫,贫道虽然好说大话,可在这等关乎神武军大计的事,贫道又怎么敢胡说八道呢?”
秦晋制止了他们的争论。
“清虚子说的没错,烟和火都是极厉害的武器,运用得当不亚于大军百万!难道你们都忘了那一日火烧曳落河大营吗?”
经过秦晋的提醒,大伙才突然想起了那日火烧曳落河大营的震撼。
说着话,秦晋抬头望了望天,虽然清早的天还泛着灰蓝,但依旧能看得出头顶没有一片云彩。
“天公作美,安庆绪该焦头烂额了!”
火攻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以后,对洛阳城的强攻彻底展开了,高耸入云的云梯被百名军卒推着缓缓向前推进,后面跟着黑压压一片的步卒,高亢的呐喊声很快被隆隆的战鼓所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