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侍郎和安相公吵得厉害,陛下也发了很大的火器,相公可要小心啊……”
达奚珣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同时又从腰间皮囊里掏出了几枚金叶子,递了过去。宦官欣喜的接过,千恩万谢。
“明明可以内外夹击,为什么要白白的放过机会?还是一而再,再而三……”
高尚的火气很冲,一边跺着脚,一边指着安守忠的鼻子。
“莫非安相公在资敌不成?”
“你,你满口胡言,你放屁!”
“够了,够了!都住口,整日间在朕的耳朵边争啊,吵啊,是闲朕命长了吗?”
安庆绪气急败坏,歇斯底里,指着安守忠和高尚的鼻子一通臭骂。也就在此时,达奚珣进殿了。
这副局面如果在半日之前,达奚珣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但有了崔氏的提醒之后,他反而乐见其成了。因为这就是积累善因的过程,只有积了足够的善因,将来才会得到善果。换言之,此时做燕朝的奸臣,将来就是做唐朝之臣的筹码,他虽然不信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但这些道理还是很容易想通透的。
“高侍郎如此诋毁安相公,某也要代安相公问一问,究竟居心何在?”
高尚扭头冷笑,待看清楚来人是达奚珣以后,脸上的冷笑就拧成了愤怒,竟霍然起身直往达奚珣冲了过去。
当殿动手,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可是达奚珣没想到的,冷不防被一拳砸在了脸上,顿时便觉得眼冒金星,口中发甜。
“达奚珣你也不是好东西,诳我在政事堂傻等,自己却跑回家去……我大燕就要被你们这些奸臣败坏干净了!”
唐人尚武,达奚珣虽然是文臣,但当年也是上马开弓,下马提刀的人物,现在虽然老迈可毕竟还有三分余威,当即就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安庆绪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君前争斗厮打可是闻所未闻之事,一时间竟忘了喝止他们。还是安守忠反应的快,连连呵斥,但高尚已经双眼充血,根本就不理会任何人的说辞。
“卫士何在?快将他们拉开!”
安守忠高呼殿外候着的禁卫,不过禁卫入殿以后也傻了眼,一个是政事堂的相公,一个是门下省的侍郎,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满地打滚,真是斯文扫地。
“还愣着作甚?把他们拉开啊?”
两位重臣都是年逾花甲的老者,禁卫们哪敢下重手,只为难的看着安守忠,毕竟此时还没有天子的旨意,万一伤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这个责任谁来担呢……
安守忠也是行伍出身,眼见着没人听自己的,一时间也热血上脑挽着袖子就冲上去拉高尚,然后又趁机狠狠的砸了他几拳解恨泄愤。但是,安守忠忽略了高尚的脾气,这厮显然不是省油的灯,后背挨了几拳以后,马上就松开了落下风的达奚珣,返身扑向他。
于是,高尚又与安守忠扭打在一起,满地打滚。
达奚珣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论起动手他还真不是高尚的对手,看情形连安守忠也落了下风。
“都住手!住手!”
终于,安庆绪爆发了,只见他用拳头一下有以下猛砸着御案,面容扭曲已经扭曲到了极致。
大燕天子的怒喝让高尚恢复了神志,放开了扭着安守忠的手,不过安守忠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趁机腾出右手一拳狠狠砸了过去,砸了个满脸开花。
好在安守忠知道见好就收,砸了一拳以后就收手站了起来。
“重臣当殿扭打,你们,你们把朕置于何地?以为朕不敢治你们的罪吗?”
三人中,达奚珣反应最快,马上跪了下来。
“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紧接着安守忠也跪了下来请罪,只有高尚气鼓鼓的站在当场,心中怒意难平。
安守忠趁机发难。
“高尚,君前失仪,还不赶快请罪!”
高尚恨恨的瞪了安守忠一眼,很不情愿的跪了下来。
“臣,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安庆绪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他已经没有心思追究这种扭打的小事,发作过后就直问三位重臣。
“你们都说说吧,就行该不该出兵!”
“陛下三思,万不能轻举妄动!”
“自当里应外合……”
达奚珣和高尚几乎同时开口,这倒让安守忠有些意外,达奚珣虽然没什么野心争权,但对他的谋划也是不赞同不参与,今日怎么一反常态旗帜鲜明的表示支持了呢?
不管对方的居心谋划,安守忠还是很乐见达奚珣站在自己这一边,如果是这样高尚那老匹夫根本就没有希望劝得动安庆绪。
果不其然,安庆绪看了看达奚珣,又看了看安守忠,身体重新萎顿下来。
“既然两位宰相都不同意轻易出兵,朕还有什么好说的。高尚,朕知道你一片忠心,但也不能仅凭一腔热血就草率做了决定,此事就此作罢,休得再提!”
安庆绪能这样好脾气的对待高尚已经自认为十分的关照了,岂料高尚根本就不领情,反而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起来。
殿内君臣三人吵得灰头土脸,忽闻殿外传来阵阵混乱之声,这不是寻常可见的。作为宰相之首的安守忠虽然正在气头上,可也马上就警惕的看向了门口。
在禁卫森森的宫内突生哗乱,绝对不是好兆头,许多时候就是宫变的前兆。
“羽林禁卫,带外发生了何事?”
安守忠不再和他们纠缠于是否应该出兵这件事上面,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转移到了殿外突生的哗乱。
不多时,便有禁卫惶惶然急吼吼的冲了进来。
“陛下,陛下,安喜门失火,守城军将哗变,哗变了……”
此言一出,殿内君臣三人登时如堕冰窟,安庆绪身子一歪,险些就跌倒在御座上,安守忠则一蹦三尺高,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问道:
“究竟是失火后哗变,还是哗变后失火,明白叙说!”
他这么问并非没有原因,两者间的区别非常之大。如果是失火后产生的哗变,就说明未必是有预谋而为之的,也许一切都是出于巧合。而先哗变后失火那就大大的不同了,没准城内已经混入了唐朝的奸细,正准备里应外合呢。
不管是哪一种,意识到这些以后,安守忠的额头上也见了汗,两鬓间灰白的头发也瞬间被汗水打湿。
“回,回安相公,失火之后城内羽林卫派员查勘,遭到了城墙守军的无礼阻止,一言不合还打杀了其中两人,冲突就是因此而起。”
听着那禁卫断断续续的讲述哗乱始末,安守忠一直提着的心反而放了下来,如果当真是羽林卫和城墙守军的矛盾而引起的哗乱,这还真不是十分严重,只要及时的将大火扑灭,然后追究相关责任之人,以儆效尤,这次哗乱就会有惊无险的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