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达奚珣,秦琰却是满脸的不屑,认为这种毫无气节的投敌叛臣,死一个不少,活一个太多,都死绝了才是最好。
秦晋则认为他的想法过于偏激,达奚珣虽然没有气节,但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又没有累累恶行,充其量也就是个叛臣而已,不至于像秦琰说的那般,须得一个个不得善终才能畅快。
“如果他当真为此事而死,秦某会请准朝廷,为他正名!这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唯一可为他做的了!”
秦琰的眉毛却是一跳。
“难道大夫从一开始就……”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却也不用再说了,都明白他要说什么。
杨行本斥道:
“此事关系重大,今日此间的商议,入耳之后,绝不可多提半个字!”
秦琰如何能不知道这桩事的重要性,频频点头。
达奚珣的生死与他无关,甚至说死了才好,又是叛军那伪天子亲自动手,只想一想都让人觉得痛快之至。
眼见着没自己什么事,该汇报的也都汇报完毕,边想着回去再仔细研究洛阳附近的地图。可也就在这时,忽有探马来报。
探马在洛阳城附近带回了一则并不十分确切的消息,他们似乎在城西南的茂密桑林中隐约发现了叛军的踪迹,但又不十分确切。
而派除去的探马游骑,十次总有三四次杳无踪迹。在临战之时,派出去的游骑探马有着不低的阵亡率也属于正常范畴。但现在是最紧关节要的时刻,哪怕一丁点的疏忽都不能有。负责掌管探马的校尉觉得此事重大,应该报与秦晋知晓,然后再做分析定夺。
两日的功夫眨眼即过,严庄看着营中的粮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堆积的如小山那么高,心中尽是感慨忐忑,可由于时间仓促,绝大多数的粮食就是如此装在麻布袋里,然后散放着堆积于空地之上,至多在麻袋堆的顶部铺上两层竹席,算作防雨之用。
不过,严庄却一直暗暗祈祷着老天不要节外生枝,千万在交割之前风平浪静,最后一滴雨水都不下。否则,那些本就存心不良的神武军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一念及此,严庄不觉叹了口气。一旁的胡将敏锐的发现了严庄的情绪中的隐忧。
“相公?难道定下的事还会有变吗?”
严庄抬头看了看刚刚泛白的天际,不免长吁了口气,总算又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老天不会在交割上为难自己。
然后,他才转过身来,看向那胡将。
“世事就是如此,不到最后一刻,永远都有变化的可能。说到底,这就好比一块肉,只有有一刻你还没吃进肚子里,那么这块肉就有可能进入任何人的肚子,甲乙丙丁的肚子都有可能,甚至于是一条狗也极有可能!”
胡将有些难于理解严庄话中的隐忧,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十分有道理。
“末将明白了,一定会小心谨慎,使这些粮食平安的交割!”
严庄笑着点头。
“将军果然聪明过人,老夫才说几句话,便明白了!”
实则,这只是严庄的敷衍之词,不想和这个胡将吐露太多而已。
很快,有人赶来报讯。
“唐营已经遣人来查核军粮,请准相公,是否放他们入营?”
闻言,严庄竟大有放下心中大石一般的松快。
“那还用说,快放他们进来!”
等的就是这一刻,如果神武军又变卦,他可是折腾不起了。就在昨天,安庆绪居然一连发了十几道敕书……
可他的放松还没能持续超过一刻钟的功夫,又有人连滚带爬的赶来报讯。
“大事不好了,刚刚出城的粮队被,被人劫,劫了……”
“甚?”
严庄顿时心惊不已,又以为是探马出现了问题,或者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再探再报!”
然而,他却得到了更为震惊的答复。
“禀相公,不用再探了,都是小人秦琰所见,护送的军卒都被杀干净了,小人若非跑的,跑得快,也早就成了箭下之鬼!”
“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的……”
一时之间,严庄方寸大失,竟罕见的在众人面前失态了。
胡将也是大吃一惊,当即请缨道:
“相公,末将这就派人去救援!”
一开始严庄只是胡乱的点头,但下一刻他马上又清醒过来,一招手道:
“慢着,慢着!”
胡将讶然扭头。
“相公还有吩咐?”
“不,不可轻易出战!秦晋此人生性奸狡,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说不定他正等着,等着呢!”
胡将显然比严庄自信的多,又道:
“相公!此时此刻,就算明知道唐人有伏兵,也得派人去啊,如果放任不理,咱们岂非断绝了与洛阳的联系?”
他的想法也没有错,甚至于这才是最为靠谱的想法。但是,严庄曾仔细研究了秦晋所亲自参加的所有大战,几乎都是用奸狡的计谋取得最终胜利,换句话说,神武军虽然威名赫赫,却从无真正在正面打败过燕军,他们就是凭借着一个个狡计和老天的庇护,一直到洛阳城下。
到了这个时候,严庄当然不会蠢得去赌老天偏向于哪一方,目前而言,最稳妥的办法是谋定而后动,只有看清楚了秦晋的谋划,才有信心一举将其挫败。
与其莽撞的派人去解围,不如以静制动,,这才是最佳的选择。
胡将还要坚持,严庄却变了脸色,厉声喝道:
“怎么?打算抗命吗?以为老夫的天子剑不够锋利?斩不了你?”
突然间的翻脸,让胡将顿时僵住了。这个从见面就始终满脸笑意的老相公,竟突然间变了脸色,他不得不仔细衡量抗命与从命之间的差异。最终,胡将还是因为对严庄的钦佩而选择了从命。
秦琰原本准备的战战兢兢,直以为天亮以后要打一场大战,恶仗,岂料他的对手竟只是些运粮的民夫和护粮队的三流团兵,也就三两下的功夫就把他们全部解决了。粮食一粒不少的全都运回军营,而此时他们的人物才刚刚开始。
按照秦晋与杨行本商定的策略,秦琰的人马负责警戒,田承嗣则要带着人在洛阳城与叛军大营的中间处,挖出一条宽至少两步的壕沟,以此来阻隔他们之间的联系。
当然,仅仅一条规模不大的壕沟,并不足以挡住叛军与城内的联系,但只要在这条壕沟周边布置上大批人马,就足以将这条壕沟的作用放大百倍。
不过,在壕沟未完成之前,就是最难熬过去的时刻。一方面,要警戒城内有人冲出来。另一方,还要防止军营里的叛军反扑。
以秦杨二人的分析,城中守军很可能选择作壁上观,而被困在城外的叛军则有可能发出奋力一击。毕竟与洛阳城内的联系如果彻底被切断,等着他们的僵尸唐兵的全力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