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如此莽撞?”
“将军,大事不好,关城坍塌,唐.军入城,咱们,咱们抵挡不住,,将军请快快撤离吧……”
“甚?”
令狐潮登时气血上涌,情知军情非虚,却又难以置信。他几步上前揪住了那血葫芦一般的部将,厉声喝问:
“说!城墙好好的怎么就塌了?”
“末将也不清楚,大地动发生时,将士们不是被活埋,就是让飞溅的碎石土块砸得重伤毙命,末将命大……”
瞬息之间,令狐潮心念电转,他顿时意识到现在不是追究城墙为什么突然坍塌的时候。
“唐.军有多少人进城了?调集全部兵力,务必将他们撵出城去!”
令狐潮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岂能因为部将的几句绝望之词就不顾一切的逃命呢?
“大地动后,所有人都无心应战,城内将士们都成了眉头的苍蝇,已经,已经无从抵抗!”
几名仆从正替令狐潮披挂,但这种铠甲样式复杂啊,若完全披挂好至少也得小半个时辰,现在听说唐.军打进城了,仆从们心慌也就手乱。令狐潮胸中的愤怒无从发泄,便一脚一个把身前两名仆从踹得飞了出去。
随即,令狐潮又吧身上挂了小半的铜甲甩掉,径自抄起袍服草草穿上,便急急出了府邸。
到了大街上,令初潮才切身感受到了大乱将至,作鸟兽散的味道。
若再往日,满街的军卒们见到了令狐潮哪个不山呼膜拜,可现在还有谁会理他?只一个个顾着四散奔逃。
“站住,站住,给我把唐.军赶出城去!”
任凭令狐潮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理会他的话。怒极之下,他抽出了腰间的横刀,便是一通胡乱砍杀。
见血之后,果然收到了几分效果,军卒们怯生生的聚在一起,瑟瑟发抖。
令狐潮翻身上马,擎起了带血的横刀,厉声嘶吼:
“随某杀退唐兵,但有后退者,立斩不赦!”
令狐潮的亲卫有数百人,再加上堵截住的逃散军卒,一干人又沿着并不宽敞的大街往西关城奔去。
与此同时,秦晋见神武军已经入城近半,便知道今日之战已经十拿九稳,如果没有太大的意外,今天日落之前,新安城头阙楼上将会飘扬起唐.军战旗。
长长松了一口气之后,他便在人群中寻找着房琯的身影。房琯一直就紧跟着他,是以秦晋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那个略显苍老的身影。
“如何,秦某说今日破城,便今日破城,相公还愿做赌吗?”
房琯则道:
“若秦大夫攻无不克,老夫宁愿每次都输!只是老夫尚有疑问,不知大夫如何使得,使得新安……地动呢?”
秦晋呵呵一笑,将清虚子拉了过来。
“真人与老相公解释解释,那大地动是如何引发的!”
清虚子乐于在宰相面前卖弄,便咧着嘴,装模作样的说道:
“老相公此言差矣,那不是大地动,乃是神武军特制利器,火药!”
“火药?可是炼丹之物?”
房琯虽然以儒家为尊而远鬼神,可对道士炼丹时常会练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也多有耳闻。
“火药制成的霹雳炮,点燃之后顷刻爆炸,扔到人群里就会糜烂一片,被碎片扫中者,轻则骨断筋折,重则立时毙命……所以,秦大夫特地委贫道以重任,组建了火器营。今日新安城墙坍塌,便是火器营的杰作!”
清虚子絮絮叨叨,房琯却彻底被惊呆了,他实在难以想象,能使坚如铁石的夯土城墙大段大段的坍塌,竟然出自人力所为。
倘若有如此利器,纵使洛阳长安这样的坚城只怕也难以抵挡得住了!
房琯猛然间一拍大腿,竟然抱怨道:
“大夫既有如此利器,何不,何不早些拿出来?”
不等秦晋搭腔,清虚子却没好气的说道:
“莫怪贫道说话不中听,当初在长安时,相公恨不得置大夫于死地,哪个会傻到将如此利器拱手送上呢?再者,这种利器也不是什么人都会用的,不经过训练是万万不成的。退一万步说,如果相公但有一点容人之量,也不至于有今日下场!”
被清虚子指责了一通,房琯满面通红,情知对方说的也是实情,如果当初不是存了制衡之心,也不至于仓促上阵,将自己的所有前程与抱负一并葬送!
秦晋则对清虚子道:
“房相公一心某国,秦某心知肚明,也不曾有过怨言,现在既然前嫌尽释,此事也休要再提!”
房琯更是汗颜,却又无言以对。
数里之外的新安城内,神武军已经控制了近半数的城墙,叛军依托于城内的街道坊市进行了顽强的抵抗,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神武军此次也算棋逢对手,虽然城内巷战打的艰难,但仍旧是有进展的,一个坊接着一个坊被打了下来。
“生擒贼首令狐潮,不要让令狐潮跑了,大夫有令,活捉令狐潮赏千金……”
令狐潮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令狐潮组织部将对神武军的进攻做了顽强的抵抗,其麾下的人马本来战力不俗,又携着攻克睢阳斩杀张巡的威势,绝不至于如此孱弱,但关城惊天动地的大片坍塌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以至于士气一泻千里,再加上神武军战力远非其他唐.军可比,此消彼长之下大败亏输也就不足为奇了。
然则,令狐潮毕竟没接触过神武军,他在投了安禄山之前仅仅是雍丘的小小县令,发迹点比秦晋也高不了多少,见识本就有限,加之成名以来所接触的也仅仅是河南南部与两淮之唐兵,对于这股主要兵源来自于关中河东的骁勇之军陌生至极。
“都说河北河东之兵半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令狐潮轻敌了啊!”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为时已晚,轻敌使自己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撤吧!”
眼见再也无力回天,令狐潮果断的下达了撤兵的命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和唐兵死磕硬抗才是最愚蠢的。
“报!唐兵迂回到东面,打下了东门,咱们的后路断了!”
“甚?”
令狐潮大惊失色,新安关城与寻常县城不同,乃是夹在两山狭长地带的一座关城,北面是条河谷,南面则直接背靠山崖,所以只有东西两个方向布置有城门,现在东西两门都在唐兵的控制之下,他们岂非就成了瓮中之鳖?
“唐兵刚刚夺了东门,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啊……”
“集中全力夺回东门!”
令狐潮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知道如果夺不回东门,等待他们的下场不是被俘便是被杀!
古往今来,哀兵要么奋死一战,爆发出濒死之前的最后劲力,要么士气尽失,任凭敌方予取予夺。令狐潮麾下的人马罕见的属于前者,这一点令秦晋都大为讶异,以他所见过的情形,但凡经过连番打击,陷入这种绝地的人马基本上已经战力消頽大半,可眼前这仅余的万把人却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