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藏着,只等看到势单力弱的车队就抢上一把。咱们这二百骑兵可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看呢!”
秦晋还真是不太了解城外百姓的情况,现在听郑显礼讲述,才骇然觉得震惊,失去了官府约束的百姓竟能在数日之间就成了结队行抢的盗匪。
忽然,前面有一片火光,眼尖的很快就发现竟是一群火把聚在一起,似乎有什么人有是很么冲突。
“那一定是乱民盗匪在行抢,使君咱们去看看!”
就算郑显礼不说,秦晋也正有此意,于是催促胯下战马转弯加速,两百奇兵直奔火光处而去。
骑兵的到来果然引起了恐慌,聚成一团的火把光芒四下逃散,但秦晋带来的都是同罗部最精锐的骑兵,又怎么可能让盗匪轻易的逃走呢?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那些人就像羊群一样又被成群结队驱赶回来。
这果然是啸聚在一起的乱民于夜色掩护下行不法抢劫之事。秦晋也不多问,命人拎出了几十个聚众的头目直接斩首,火光下血淋淋的场景将一众人都吓的瑟瑟发抖。
这些人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似恶狗一般,可一旦遇上了比之凶猛百倍千倍的军队,立时又变成了看起来可怜至极的绵羊。
郑显礼清点了一下一下被抢的百姓,有百人之多,而行抢的盗匪竟达千人以上,其中不少人衣衫都是锦帛质地,明显不是普通百姓之家,难怪引来了这么多盗匪。
“将军可是神武大将军秦晋?”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秦晋闻言一愣,他的确还挂着神武大将军的衔,但多数人仍以他冯翊郡太守的本官相称,后来又奉命以留后之名节度河东道兵马事,一些人亦亦节帅相称。
“正是秦某……”
秦晋并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应答的同时又在人群中搜索着说话之人,最终,他把目光定格在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身上。
“老夫乃宗正卿李璆!”
宗正卿李璆?秦晋的确听说过他,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其父乃是高宗李治第四子,也是李隆基父亲睿宗李旦的同父异母兄,与李隆基论起辈分当是堂兄弟。此时李隆基的亲兄弟都已经死光了,宗正卿李璆在李唐皇族中的辈分算得上数一数二。
不过,秦晋也是奇怪,按说以李璆的身份地位,虽不能有什么作为,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也不至于出城当了逃难的难民啊?
仔细端详了一阵,透过乱蓬蓬的须发,果见此人依稀就是记忆中的模样。
秦晋心下大喜,想不到刚一出城就有了大收获。还真是无心插柳!他赶紧下马来到李璆近前。
“宗正卿何以到了城外?”
李璆显然早就认出了秦晋,之所以现在才吐露身份,应是此前有所疑虑的缘故,只听他长叹了口气。
“大将军有所不知啊,老夫若非为了这些娃娃们,断不至出来担这份心,受这份罪。”
秦晋借着火把的光芒去看李璆身后那些人,这才发现均是些二十岁上下的男男女女乃至还有十几岁的少年。
“这,这是何故?”
宗正卿李璆花白的须发颤抖不止,重重的唉了一声。
“还不是十王宅!太过抢眼,乱民先抢了南内,便又蜂拥顺势……年长的皇子皇孙们都早早出去避难,可怜了这些刚刚立门户的娃娃……”
十王宅其实就相当于长安城内一个坊,里面住的都是皇子皇孙,李隆基之所以将所有的皇子皇孙都集中养在一起,而不令其就藩,目的就是不使这些人有培养羽翼的机会,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不用被造反所困扰。
然则,有一利就有一弊,皇子皇孙们固然不会造反,但长时间的圈养也使得他们成了饱食终日的废物,一旦天下有难,便只能任人宰割。
秦晋暗道,看来是李璆救了他们,并带着这些人到城外避难。算起来李璆比李隆基还年长三岁,真是难为这个老头子了。想不到还能见到李唐皇室内有担当的人物,这使得他唏嘘不已。
李唐皇室纵使在武则天时代备受打压,仍旧人才辈出,当今天子当初不也是个小小的临淄王吗?只可惜那一代人经过漫长的五十年都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了,仅剩的几个也都是风烛残年的老头子。
秦晋感叹,李唐皇室中人才凋敝,应当也是安禄山能够扯旗造反的原因之一吧!
“老夫听说大将军护着太子返回长安,便带着这些娃娃连夜返城,不想还是被那些贼子盯上了。”
郑显礼从旁问道:
“宗正卿为何不等天明了再回来呢?没了黑夜的掩护,那些贼子也能收敛不少!”
宗正卿李璆看了一眼郑显礼。
“掐算着孙孝哲叛军也就在这一两日抵达,老夫怕明日天亮就,就来不及了……”
秦晋道:
“除了这些,外面可还有失散的皇子皇孙?”
李璆摇摇头。
“可能有,只是老夫不知,但老夫带出来的娃娃全都在这里!皇子仅有三位刚刚成年的,其余多是皇孙,还有不少公主、县主……”
秦晋让郑显礼再清点一遍具体人数,防止进城以后不知有人失散。
李璆却一挥苍老的大手,“不必数了,加上一些宫女宦官,共计一百七十一人!”
郑显礼笑笑,依旧清点了一遍,果然是一百七十一人,也禁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秦晋命郑显礼带着一百骑兵亲自护送李璆等人返回长安,他又带着剩下的一百骑兵在城外搜寻了两个时辰,然而却一无所获,只在路上遇到了一些不自量力的盗匪,直到子夜时分才率众返回。
李亨得知秦晋从城外救回了百余人的皇子皇孙,不禁喜出望外,但同时也后怕的冷汗淋漓,。这些人可都是李唐根基,万一失散在外又让孙孝哲叛军赶到,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在得知这各消息的第一时间,他甚至顾不得睡觉,带着李辅国和李泌亲自去迎接宗正卿李璆。按照辈分,李璆是李亨的堂叔,虽然两者之间也有君臣的名分,但李亨见到李璆之后只行叔侄之礼,完全收起了储君的架子。
这趟老宗正感动的热泪盈眶,此前他并不怎么看好有些懦弱死板的李亨,现在见他能够在危亡之际毅然挑起千钧重担,也不禁老怀大慰!
李亨与李璆见礼过后,看着老宗正身后那群狼狈不堪的人。这些人里多数都是他的兄弟或侄子,原本都应该住在华美的宅子里,锦衣玉食,享受人生,可突然遭逢大难,竟在一日之间就都沦为了逃难之人,恐怕再于外面流浪几日,就与当街乞食的乞丐没什么区别了!
长安的大乱尽管被暂时控制住,但还是给了李亨太多的刺激,实在难以想象,倘若自己真的随着父皇到蜀中去,放任长安被孙孝哲叛军攻破,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他甚至都不敢深入想下去!
现在长安城内并不太平,由于大乱和逃难的缘故,城内运行了百余年的治安制度随之瓦解。各坊之间也做不到日落关门,日出开门,甚至不少坊都被烧毁在了大火之中。因此,李亨将这些人和此前在城内寻回的皇族子弟们一并安排进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