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这么做是想在不造成朝廷误会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武装当地百姓,以至于叛军来了,能有些还手之力。
皇甫恪在观摩了秦晋练兵的法门之后,不禁啧啧称奇,如此看并无任何奇特之处,如何就能使一支新成之军,打败了身经百战的朔方军?
一开始,皇甫恪以为是秦晋在藏私,但直到神武军陆续从冯翊感到河东城以后,他才发现,神武军自身亦是用此种练兵之法。更令他感到佩服的是,秦晋对于神武军中的一切,并不忌讳告知皇甫恪。甚至于对皇甫恪的要求一律有求必应。
如此种种,皇甫恪甚至有些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有一丝羞愧。毕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去揣度他人了。与之相反,秦晋本人对皇甫恪却坦坦荡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由此,皇甫恪对秦晋这个年轻人也越发的服气。
据秦晋推断,燕军在河东城失败以后,并没有全部返回黄河以南,而是向东驱驰,以躲避乌护怀忠的骑兵。
但**的这种优势仅仅是暂时的,一旦燕军站稳脚跟,只要士气一恢复,就立马会卷土重来。
到那时,他们失去了此前突袭的优势,又在人数上不占优势,处境势必将变得艰难。
新近大量组建的团结兵虽然在人数上可以做一定程度的弥补,但是终究成军日短,很难在短时间形成足够的战斗力。秦晋可不指望这些团结兵能够再次创造出新安城下的奇迹,毕竟奇迹可一而难再二。他才不会将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不可靠的奇迹上。
因而,调神武军到河东城,就成了最好的办法。一万神武军,以及由冯翊当地良家子组成的一万辅兵,在河东城大战的七日后顺利陆续抵达。
秦晋的目光不仅仅盯在河东城一城一地,河东城属于河东道河东郡,原本是河东郡的郡治,但郡太守和县令都在上一次的叛军侵占后不知所踪,可以说整个河东郡都陷于各自为战的情形之下。
为了增强河东城的自保能力,沿着湅水的一干县城就成了他的目标。虞乡、解县、安邑以及湅水以北的桑泉,宝鼎。这些地方都是河东郡的富庶之地,如果整合起来,足以捆成一股实力可持续的抵抗力量。
秦晋以及神武军的能力有限,在没有朝廷大力支持,以及足够名义的前提下,很难肃清河东郡以外的河东道各郡,因而他只能立足于眼前,为朝廷保住关中通往河东道的津要之地。
至于全局大战,只能看顿兵潼关的高仙芝了。
“听说高相公在商阳关一战斩首十万,叛军兵锋遭遇重挫,咱们少说也可以安稳个三两月了吧。”
卢杞被从河工营里重新启用,继续带领神武军,而今他来到河东城之后,深为自己错过了河东城下一战而惋惜。因此,他口中对潼关大胜的传言表示赞叹,又言及可以制止刀兵三两月,实际上心中比任何人都希望马上就能与叛军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大仗。
秦晋如何能看不出卢杞的想法?笑道:
“别着急,调你到河东城是作甚的?早晚有一场恶战在等在前面。”
可说到恶战的时候,秦晋脸上的笑容却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恶战在前,神武军究竟能不能经受得住考验呢?
“朝廷有天使到!”
一行人正于湅水河谷溯流而上,查探附近地形,以做大战之前的绸缪。骤闻天使再次抵达河东城,秦晋心中总是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封赏的天使刚刚离开三日,如何便又有天使过来了?难道是同一拨人遇到了意外,又原路折返?
在回去的路上,秦晋很快又推翻了这种想法。
从传讯军卒有限的消息中,秦晋判断这些人应该是完全不同于封赏天使的另一路人,否则就不会如此兴师动众的将自己从视察军务中急急叫回去。
抵达河东城以后,秦晋果然没有推断错,但是此来的却是传达天子敕令的中使。
但让秦晋意外的是,敕令的对象也并不仅仅是秦晋一人,还包括刚刚恢复了唐将身份的皇甫恪。
“冯翊郡太守秦晋,上前,有天子敕令。”
那传达敕令的中使,也就是宦官,并没有当中宣读,而是将手中的敕令直接交付在秦晋手中。接着又看向了秦晋的身后,“皇甫恪上前,亦有天子敕令……”
也就是这一瞬间,场面立时就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气氛。
秦晋不说什么,跟在他身后的一干神武军上下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皇甫恪接到的敕令究竟是什么内容?神武军上下对此极为好奇,甚至超过了对秦晋手中那道敕令的好奇。
“某在此地使命已了,但还有使命未完,就不多耽搁了……”
敕令传达完毕,中使拒绝了秦晋请其入城的邀请,甚至连河东城都不进,就急急忙忙的赶回了黄河以西。
很快,两道敕命的内容便当众揭晓。天子命神武军率领神武军务必肃清北都太原通往蒲津的一切叛军,然后再接回滞留于太原的张辅臣。
这道敕命给了秦晋调神武军在河东道展开大战的合理名义,不算是个坏消息。但当他得知了天子传达给皇甫恪的敕命内容时,却无论如何也难再笑出来。
皇甫恪摊着一双手,在秦晋的面前,表情颇为尴尬。
因为天子刚刚对他委以了河东道五郡军容使的差遣。也就是说,蒲州、绛州、慈州、晋州、泽州五郡的**,他都有权提调节制。
如此任命,比起造反之前的蒲津守将,已经是天差地远之别。
“天子如此厚此薄彼是何居心?”
皇甫恪毫不讳言,直接道出了他对天子这两道敕命的不满,就算傻子都能看出来,其中充满了浓浓的恶意,就是要让他们两个产生不满和隔阂,乃至争斗。
秦晋暗暗冷笑,身为天子当然不希望看到掌兵权的地方官与武将的关系过于和睦,自己将河东城一战的大部分功劳都让给了皇甫恪,相信朝廷上也看出了其中的猫腻。李隆基一定会对他与皇甫恪之间的交好而感到如鲠在喉。
如此之下,李隆基竟使出了如此卑鄙的手段,希望他与皇甫恪因此而生了龃龉,然后互相争斗。
秦晋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要镇定,要冷静,绝不能被愤怒驱使了头脑。
现在看来,皇甫恪对天子的任命并不买账,反而还大为不满。这一点还算让秦晋安心,但是个人品格不管再怎么高尚过人,权力在手之后都会产生潜移默化的改变,就算皇甫恪本人没有任何非分之想,那么皇甫恪的部将呢?他们和神武军之间,可是还有过一战之仇的啊。
想到这里,秦晋立即就开始预计最坏的结果。
其实最坏的结果不外乎两种,一是神武军避免与皇甫恪的朔方军争权导致内斗,全数撤回黄河以西的冯翊郡。二是神武军和皇甫恪争个两败俱伤。不论是哪一种结果,最终得了便宜的都将是安禄山的叛军。
所以,处理好与皇甫恪之间的关系就成了秦晋此刻所面对的主要问题,万不能让李隆基阴险的想法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