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朝邑距离我军不足十里,叛军与神武军在朝邑城下展开大战。”
“战况如何?”
秦晋肃容问道,但目光里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急切。
“战况似是对龙武军不妙!”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神武军乃是分两部推进,乌护怀忠的同罗部骑兵仍旧作为前锋,秦晋与之同在一处。另一部则是神武军的步卒,由卢杞率领紧随其后。如此高强度的行军,对于神武军来说也是头一次,尤为考验军中步卒的体力。
秦晋与乌护怀忠一前一后来到了一处小丘之上,放眼远眺,奈何距离甚远,所在之处地势又不够高,仅能看见朝邑城墙若隐若现,其下两军乱作一团,但究竟是谁胜谁负一时间也分不清楚。
“派出侦骑,探明战况!”
这不是遭遇战,也不是偷袭战,在出击之前必须探明战场上的情况。神武军对叛军的夹击在很大程度上不是实力的碾压,而是心理上的震慑,所以在最合适的时机选择出击才会将效果最大化。
目前唯一令秦晋有些急躁的是,神武军的步卒还在此地十余里开外,如果不能及时赶到战场,神武军的骑兵冲上去怕是独臂难支。
左右眺望地形,发现脚下小丘的左侧还有一片几近干枯的桑林。秦晋心中忽而一动。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大批骑兵突然越过了小丘,卷起了漫天的扬尘直扑混战的叛军。
皇甫恪大力催促部下加紧攻势,大军碾压而过,却又激起了更大的反弹。一支手持陌刀的百人步卒于混战之中左冲右突,竟直冲到了距离他所在中军的百步之外。
这对他而言不啻于奇耻大辱,但同时也对这支百人规模的陌刀队大感兴趣。为何在战力低下的**之中,还有一支如此精悍的人马?
紧接着,一面将旗突兀跃入眼中,其上绣着一个斗大的裴字。
“左右,可看清了对面陌刀队的将旗?”
“看的真真切切,是个‘裴’字!”
皇甫恪哈哈大笑,“不知是裴家的哪个小郎君,竟然也如此勇悍,如何此前从未听说过?”
在怒意涌过之后,皇甫恪非但没有暴跳如雷,反而还和部众对阵中左冲右突的那支**大加品评。
“听说裴相公的孙子在神武军中,不会是他吧?”
裴相公便是开元年间的宰相裴光庭,他孙子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还是个只知道斗鸡走狗的纨绔,怎么半年多的功夫竟然脱胎换骨了一般?
“不可能,裴相公虽然贤明在外,可他家的子孙却没有出类拔萃的人物,在神武军中的应是裴稹的二子裴敬,可听说裴敬一直是独孤家大郎的跟班,还不至于出息至此吧?”
“嘿!说多了都是猜测,谁敢去将此子生擒来,让大伙见识见识!”
皇甫恪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神彩,似乎对部将口中的裴家小郎君充满了好奇。
“将军,阵后有**!”
探马忽而禀报,皇甫恪闻言大惊,难以置信。
“哪里来的**?”
“禀将军,铺天盖地的扬尘,规模少说也在万人上下!”
皇甫恪立即带着部将们到高坂的西垣查看,果见西边卷起了遮天蔽日的尘土,骑兵滚滚直如惊涛骇浪。
“这不可能,不可能……”
皇甫恪在此前早就将冯翊郡中的各部军队探查的一清二楚,分属哪一个军卫,又归何人统属,自有一本明白真切的帐,这里面可绝没有一支规模上万人的骑兵,难不成这支骑兵是从天而降的不成?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以判断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不论再怎么不至信,眼前的一切的确是真切存在的。
随即又惊叹一声:
“秦晋竖子,果然狡猾,某还是低估了此人!”
第二百九十五章:惨胜如惨败
“撤军!”
皇甫恪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将军,就算神武军有一万骑兵,咱们也未尝不能一战啊,如果就此撤退,岂非功亏一篑?”
部将们对自家主将突兀下达的撤军命令十分不满,纷纷加以劝阻。
不过,皇甫恪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呵斥了几个还在啰哩啰唆的部众。
“都给老子闭嘴,这里谁是主将?”
刚刚还与众人嬉笑品评着裴家小子的主将突然翻脸,所有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灰溜溜的执行军令去了。
皇甫恪又望了一眼西面卷起的漫天沙尘,双眼恨不得看穿重重黄沙之下隐藏的究竟到底有多少骑兵。但很可惜,他没有一双透视眼,所以也无法知晓来者究竟有多少人。
他不是个赌徒,在敌情晦暗不明的情况下,他绝不愿意拿自己和麾下将士的安危去冒险,如果这里有一万骑兵,那么秦晋能否再突兀变出两万人来。至此,朝邑城下那些愚蠢的**也使得皇甫恪顿有所悟,也许这根本就是一个极度吸引人的诱饵。
真正的好戏这才开始上演,皇甫恪更加确定了,这一定是秦晋给自己挖的坑,殊为可恨的是,自己还真就兴高采烈一头跳了下来。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个黄口小子暗算了,久历战阵的皇甫恪就觉得胸口郁闷难耐,有一股恶气难以发泄出去。
“秦晋,某真要当面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低低吼了一句之后,皇甫恪拨马驰下高坂,与部众会合。
皇甫恪麾下的朔方军果然训练有素,即便是与龙武军纠缠在一起,竟也在最短的时间内与之脱离了。所有人吗分成三部,梯次撤退。皇甫恪作为一军的主将身在最后一梯队坐镇,为大军殿后。
“将军后面太危险了,你先跟着中军撤吧,这里有末将在,绝不会有闪失!”
皇甫恪瞅了部将一眼,冷然道:“某乃一军之主将,焉有先于将士们撤退之理?休要再聒噪,对方没胆子与咱们决战……”
那部将大吃一惊,扭头看过去,果见那一大片沙尘久久徘徊在远处,按照预期的时间早该两军接战了……
“难道,难道咱们又中计了?”
“蠢货!”
皇甫恪骂了那部将一句。
“秦晋竖子虚虚实实,战场形势如此晦暗不明,你想拿咱们最后这点根基冒险吗?”
皇甫恪用兵向来以稳重见长,其部将也都知道他的这个特点,听到他如此说,便不再说话。因为自家主将说的没错,秦晋仅仅用一万蠢货就消耗了他们半数以上的精力,如果对方还有强援在侧,沙尘中骑兵虚虚实实,难道就不是在引诱他们主动攻击吗?
“将军说的是,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军风卷残云的开始脱离朝邑小城,杀红了眼的裴敬忽然觉得压力陡然一松,一直挡在面前的叛军忽然就撤了。他吃惊的抬头远望,果见大批的叛军正有条不紊的往朝邑小城以东快速运动。手中的陌刀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他的身体上下早就疼痛的麻木了,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
裴敬大感不解,明明叛军占据着几乎绝对的优势,因何突然就撤军了?
龙武军几次徘徊在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是陈千里的督战队杀了不少人,如果不是裴敬带着亲随陌刀队几乎冲到了叛军的帅旗之下,也许它们早就成了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