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铜管呢?”
秦晋捡起了几块铁炮的碎片,又捡起了几块铜炮的碎片。只见铁质碎片的断面上果然有很多清晰可见的气泡。但是铜块的断面上却坚实的很。
只听那老工匠声音犹疑。
“真是奇怪,卑下冶炼青铜,有半辈子的经验,这成色已经是上上之品,竟也炸了。若要加固的话,恐怕只能再加厚管壁。”
秦晋原本火热的心顿时彻底凉透了。这种成色的铜炮已经一千多斤。如果再加厚管壁,重量达到两千多斤,甚至三千多斤,这种东西究竟还有没有作用,实在难说的很了。
不过失败归失败,毕竟秦晋知道,造炮的思路没有问题。他们的问题大致应该有两处,一是制造炮身的工艺不过关,二是铁本身的质量底下,比如杂质太多之类的问题。
可惜,秦晋对炼铁一窍不通,在这方面他比起老工匠都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若想再这些环节有任何改进,也只能完全依靠军器监的工匠们,也可以说,只能完全信任这些军器监的工匠们,有这个能力和才智,将工艺不过关的问题的解决。
秦晋相信,中国古代人民的智慧并不比现代人差,他们需要的只是时间,也许在反复试验个一两年,一定会造出可堪一用的火炮,但他却等不起。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秦晋领着数十甲士离开了城南荒地,返回了神武军于城北禁苑的驻地。
就在秦晋研制火炮的同时,杨国忠也在紧锣密鼓的制定着三日后演武的各项规则。天子指名由杨国忠来负责这次演武,等于正应了他下怀。
杜乾运毕恭毕敬的立于杨国忠身侧,静静的听着他在滔滔不绝。
“某这次有个绝佳的主意,可将右领军卫、神武军、龙武军、左武卫四支人马分成两部分,分别扮作唐军和叛军,在禁苑数十顷地面上做一次野战推演,圣人看了一定会满意……”
杜乾运惊诧于杨国忠的想象力,这种法子,他自问就是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但仔细想想,如此一来还真是别出心裁,以当今天子的性子,也没准真就喜欢这调调呢。
又偷看了神采飞扬的杨国忠一眼,杜乾运暗叹一声,知天子者果然非杨相公莫属。杨国忠也只有在献媚于天子的时候,才会爆发出惊人的想象力。
“相公韬略,远胜白起、项羽,下走佩服,佩服之至!”
杨国忠目光扫向杜乾运,笑道:“白起、项羽,某自问不如,但这演武观兵的法子,怕是满天下只有杨某一人能想得出来!”
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杜乾运拍马屁的同时,也暗自赞同杨国忠的说法,的确,这种以一路人马扮作叛军,一路人马扮作唐军杀贼的法子,也只有杨国忠能想的出来。
想到此,杜乾运禁不住心头一颤,莫非,莫非杨国忠有意安排神武军扮作叛军?
这个念头一经跳出,杜乾运便可以百分百的肯定,杨国忠一定是打算如此一箭双雕,让秦晋拌做叛军,当着天子的面将神武军打的屁股尿流。从此之后,秦晋也必然在天子中地位尽失!
杜乾运又忍不住有点期待,他真想看看,处处强势的秦晋,如果真落入了杨国忠的彀中,又会如何应对?
这个消息究竟告不告诉秦晋呢?这个想法仅仅在肚子里绕了一个圈子,杜乾运就彻底将之打消掉。想起了那日提醒自己的甲士,还有秦晋有神明庇护的猜测,此时此刻与这位中郎将做对,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举。
回到了居所之后,杜乾运换了一身便装,悄然离开了右领军卫驻地,偷偷溜进了长安城。其实,在右领军卫里,每日都有很多军将偷偷离开军营,或回到城内的家中过夜,或到坊市间去寻花问柳,吃酒作乐。
杜乾运不是那种清心寡欲的人,平日里他便没少带头往那些烟花之地跑,是以这次进城也不会有任何人起疑。
到了约定好的酒肆,杜乾运装作独自喝酒吃肉,将消息传了出去,然后才酒足饭饱的离开。
对于秦晋的谨慎,杜乾运嗤之以鼻,不就是传个消息吗?何必弄的如此鬼鬼祟祟,还当真会有人跟踪他不成?
杜乾运并不知道,从他进城开始,便一直有双眼睛没离开过他的身上半寸。
当夜,秦晋收到了密信,杨国忠的计划被一一罗列其上。不过,这反倒让他从一开始如临大敌的心境中解脱出来。还道杨国忠要闹什么幺蛾子,他甚至还猜测过使用刺杀等极端手段,却想不到竟仅仅是要搞一次红蓝军的演习对抗而已。
如果不是深知杨国忠的底细,秦晋甚至要怀疑杨国忠是不是穿越过来的人。
对此,秦晋并不放在心上,即便是搞红蓝军的对抗,也没有一定之规,蓝军必败吧?更何况,神武军这些世家子们,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了?让他们不战便败,怕是自己也做不到吧!
次日一早,秦晋收到了杨国忠派人送来的公文。
公文上果然介绍说明了这次演武的形式与用意。
在杨国忠的说法里,秦晋由于和叛军有过多次交手的经验,所以便让他勉为其难,来扮演叛军的角色。其余右领军卫、左武卫、龙武军则分别以唐军的身份与之对抗。
在公文的末尾,杨国忠还特地交代,这次演武是为了宽天子的心,让天子高兴,希望秦晋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一时意气用事,而坏了天子的心情。
杨国忠的态度于这份公文中,从头到尾都谦恭客气,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来。秦晋不禁为杨国忠这种近似于顽童嬉戏般的心态,感到有几分好笑。
这些话说的好像冠冕堂皇,但凭什么偏偏让神武军来扮作叛军?而让右领军卫、左武卫、龙武军去扮作唐军?
当秦晋将这则公文在军中公布时,立即便激起了一片义愤,纷纷要求找杨国忠评理去。
部下们的吵嚷反而给了秦晋启发,何必此时认下了这倒霉的差事,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杨国忠做对呢?这事,搁在哪里,神武军也是占着理的,不如今日便去找杨国忠理论理论。
想到便做,秦晋立即动身策马赶往右领军卫驻地。杨国忠连日来,住在军营,吃在军营,也曾多次得到天子的赞赏。正因为此,秦晋倒军营后,毫不费力的便寻到了这位忙碌不已的节度使。
在见到秦晋的那一刹,杨国忠的脸上写满了吃惊,他想不到秦晋竟亲自找上门来。
但很快,杨国忠就恢复了平静,表情也恢复如常。
“中郎将来杨某处,不知有何指教?”声音很冷,可以明显感觉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秦晋笑道:
“指教不敢,下走却是来讨教的!”
杨国忠眼皮一翻,目光中显露出些许疑惑。
“向杨某讨教?”
“正是!还望相公不吝赐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