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布宠幸的爱妾病了,请求治疗。医师的家和中大夫贲赫住对门,爱妾多次去医师家治疗。贲赫认为自己是侍中,就送去了丰厚的礼物,随英布的爱妾在医家饮酒。爱妾侍奉淮南王时,从容谈话之间,称赞贲赫是长者。淮南王生气地说:“你怎么知道的呢?”爱妾就把两人认识的过程全都告诉他。淮南王疑心她和贲赫有淫乱关系。贲赫惊惧,称病不去上朝。
淮南王更加恼怒,就要逮捕贲赫。贲赫要告发英布叛变,就坐着驿车前往长安。英布派人追赶,没赶上。贲赫到了长安,上书告变,说英英有造反的迹像,可以在叛乱之前诛杀他。皇上看了他的报告,与萧相国商量。相国说:“英布不会这样,恐怕是仇家诬陷他。请把贲赫关起来,派人暗中验证淮南王。”淮南王见贲赫畏罪潜逃,上书言变,本来已经怀疑他会说出自己暗中布兵的情况,汉使又来了,有了相当的验证。英布就杀死贲赫的全家,起兵造反。造反的消息传到长安,皇上就释放了贲赫,封他为将军。
皇上召集诸将,问:“英布造反,对他怎么办?”
诸将都说:“出兵攻打他,坑杀了这竖子,还能怎么办!”
汝阴侯滕公召原楚国令尹问这事。令尹说:“他本来就当造反。”
滕公说:“皇上分割土地立他为王,分赐爵位让他显贵,面南听政立为万乘之主,他为什么反呢?”
令尹说:“往年杀彭越,前年杀韩信,这三个人是同功一体的人,自然会怀疑祸患殃及本身,所以造反了。”
滕公对皇上说:“臣的门客原楚国令尹薛公,这个人很有韬略,可以问他。”
皇上就召见了薛公。薛公回答说:“英布造反不值得奇怪。假使英布计出上策,崤山以东就不归汉王所有了;计出中策,胜败之数就很难说了;计出下策,陛下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皇上说:“什么是上策?”
令尹回答说:“向东夺取吴地,向西夺取楚地,吞并齐地、占领鲁地,传檄燕国、赵国,让其固守各国,崤山以东就不再归汉王所有了。”
皇上再问:“什么是中策?”
令尹回答说:“向东攻占吴地,向西攻占楚地,吞并韩地、占领魏地,占有敖庾的粮食,封锁成皋的要道,胜败之数就很难预料了。”
皇上又问:“什么是下策?”
令尹回答说:“向东夺取吴地,向西夺取下蔡,把辎重财宝迁到越地,自身跑到长沙国,陛下就可以安枕无虑了。汉国也就没事了。”
皇上说:“英布将会选择哪种计策?”
令尹回答说:“选择下策。”
皇上说:“他为什么放弃上策、中策而选择下策呢?”
令尹说:“英布原本是骊山的刑徒,自己奋力做到了万乘之主,这都是为了自身的富贵,而不为百姓和子孙后代考虑,所以说他选用下策。”
皇上说:“善。”
于是,刘邦赏赐给薛公1000户食邑,并立皇子刘长为淮南王。
三百三十一、英布的反叛(下)
上述对话可谓是有问有答,仿佛是司马迁根据视频资料整理出来的。当然,那个科技落后的时代不可能有视频、录像之类的手段记录国家领导人与高级干部之间的对话。因此,这些丰富的对话明显掺入了司马迁主观的杜撰。
个人认为,夏侯婴与薛公的对话应该是司马迁虚构的,而刘邦与薛公的对话也极有可能是司马迁杜撰的。司马迁的可恨之处在于把历史写得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虚实。
仔细研究,就会发现这部分记载有好多处错误,现罗列如下:
第一,“夏,汉诛粱王彭越,醢之,盛其醢遍赐诸侯”。其中,“夏”应该指“夏四月”,彭越在春三月被诛杀,但是被剁成肉酱,居然“遍赐诸侯”,显得不合逻辑、过于荒诞。当时的异姓诸侯王有燕王卢绾、长沙王武臣、闽越王无诸、南越王赵佗、淮南王英布,同姓诸侯王有荆王刘贾、楚王刘交、齐王刘肥、赵王刘如意、代王刘恒、梁王刘恢、淮阳王刘友,后四位同姓王还是小孩子。
夏四月时,天气变暖,彭越的尸块从长安传到天南海北肯定会变质。变质不是主要问题,关键是刘邦会把如此血淋淋的尸块赐给自己未成年的儿子吗?显然不会!这种手段不仅不会对国家的安定产生好处,相反还会带来动乱。
综上,《黥布列传》中的这种记载估计是司马迁道听途说的民间小道消息,不值得相信。
第二,薛公所言“往年杀彭越,前年杀韩信”明显与历史事实不符合。韩信被杀的时间是汉十一年十一月左右,彭越被杀的时间是汉十一年三月,而英布宣布反叛的时间是汉十一年七月。所谓的“往年”、“前年”纯属瞎编,大概司马迁捏造人物对话时没有参考手中的国家档案;
第三,薛公所言“此三人者,同功一体之人也”应该是司马迁借薛公之口总结出来的。三人之中,当数英布的资格最老,其次是彭越,最后是韩信。不过,韩信的功劳相对突出一些,参与平定了西魏国、赵国、齐国等重大战役。英布因为随何的劝降加入了反楚联盟,有力牵制了项籍的西楚军,为彭城大败后的汉军争取了喘息的时间;彭越则是在梁地对项籍的粮道搞破坏。所谓的“同功”缺少史实支撑;
第四,薛公对刘邦说得上计、中计均是纸上谈兵,不符合当时的具体情况。在汉十一年七月,淮南国南部是英布小舅子吴臣的长沙国,属于楚地,鉴于英布的妻子早已经被杀害,吴臣和英布的关系并不十分牢固;东部是刘邦堂兄刘贾的荆国,属于吴地,荆王刘贾留守荆国;北部是刘邦儿子刘友的淮阳国,属于韩地、楚地,淮阳王刘友由于年幼留在了长安;西部则是汉国人烟稀少的南郡和地形险要的南阳郡。
薛公的上计是“东取吴,西取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山东非汉之有也”。首先,“取楚”的方向就不正确;其次,就算英布全部攻占了吴地、楚地,又怎么能轻易攻取齐国呢,要知道当时齐国的相国是大汉第一名将平阳侯曹参;就算英布攻取了齐鲁之地,燕国、赵国又怎么会听英布命令呢,要知道燕王卢绾是刘邦的心腹,赵王刘如意是刘邦的亲儿子。因此,对于英布而言,上计的可操作性基本为零。
薛公的中计是“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庾之粟,塞成皋之口,胜败之数未可知也”。韩魏之地指淮阳国的颍川郡,以及汉国的河南郡、东郡。这部分土地均在黄河以南,敖仓、成皋则位于汉国地形险要的河南郡。想当初西楚王项籍向西进攻汉国,打到河南郡的荥阳、成皋一线就无法再向前推进了。项籍没有多余的军队攻占韩地颍川郡,也无法分出兵力去抵抗从黄河南下进入东郡的汉军。此计相比上计,难度明显降低了,但对于淮南国而言,依然没有可操作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