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二、叔孙何制礼仪
汉七年十月,即公元前201年10月,长乐宫建成后,诸侯群臣都来朝拜皇帝参加岁首大典。这种正式场合就需要相关的礼仪了,叔孙何和其弟子制定的礼仪就派上了用场。朝贺的礼仪要求如下:
天刚亮时,谒者开始主持礼仪,引导着诸侯群臣依次进入殿门,廷中陈列着车骑、步卒和宫廷侍卫人员,摆设着兵器,树立着旗帜。谒者传呼“趋”,于是所有官员各入其位。大殿下,郎中站在台阶两侧,台阶上约有数百人。功臣、列侯、诸将军、军吏都按次序排列在西边,面向东;丞相以下的文官都依次排列在东边,面向西。大行令安排的九个礼宾官,从上往下传呼。在这时,皇帝乘坐的辇车从宫房里出来,百官举起旗帜传呼警戒,然后引导着诸侯王以下、六百石以上的各级官员,依次向皇帝施礼道贺。诸侯王以下的官员没有一个不振恐、肃敬。等到仪式完毕,再摆设酒宴大礼。坐在大殿上的诸侯都低着头,按照尊卑次序站起来祝寿。斟酒九巡后,谒者宣布“罢酒”。御史执行礼仪法规,把那些不符合礼仪规定的人带走。从朝见到宴会的全部过程,没有一个敢大声说话和行为失当的人。
大典之后,刘邦高兴地说:“我今天才知道当皇帝的尊贵啊。”于是,刘邦任命叔孙何为太常,赏赐黄金五百斤。
叔孙何趁机说:“各位弟子儒生跟着臣很久了,与臣一起制定朝廷仪礼,希望陛下授给他们官职。”刘邦又都让叔孙何的弟子做了郎官。叔孙何出宫后,把五百斤黄金都分给了诸生,实现了他曾经夸下的承诺。
诸生不仅做了朗官,还分到了辛苦费,都高兴地说:“叔孙生诚圣人也,知当世之要务。”
圣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叔孙何的确是圣人!他领着一百多号弟子儒生,不仅渡过了战乱年代,而且在新政府中找到了工作,可谓是通晓当世的要务。知识不仅仅能够财富,还能获得地位,关键是要有颗像叔孙何一样的灵活头脑。
叔孙何,姬姓,叔孙氏,名何,字通,鲁地薛县人。叔孙氏来源于鲁国宗室贵族,鲁国于公元前256年被楚国灭亡后,叔孙何的父亲沦为平民。三十多年后,秦国攻灭了楚国,叔孙何因为博学而成为了秦帝国的待诏博士,相当于现在的智囊团。
秦末大乱时,叔孙何通过忽悠秦二世,顺利离开了秦都咸阳,之后就返回了薛县老家。当时薛县已经归降了楚国,于是叔孙何加入了武信君项梁的阵营。项梁在定陶战死后,叔孙何又投靠了楚王心。等楚王心被西楚王项籍放逐后,叔孙何又投靠了项籍。当刘邦率领诸侯联军进入彭城后,叔孙何又投靠了刘邦。汉军在彭城大败后,叔孙何跟着刘邦一直撤到了荥阳。
短短五年,叔孙何的领导就换了秦胡亥、项梁、楚心、项籍、刘邦等五个人!
至于叔孙何没有再次投靠项籍的原因,有很多种,比如由于被汉军监视等造成的客观条件不允许,这也一定程度反映了彭城战役中刘邦并非像司马迁在史书中描写得那样惨败;或者,叔孙何脸皮突然変薄,厌倦了经常换领导的生活,萌生了“从一而终”的思想,简单对比刘、项二人的优缺点后,叔孙何选择了刘邦。
叔孙何投靠刘邦时,带了一百多儒生弟子。但是,他却专门向刘邦推荐“群盗壮士”。弟子们都私下骂他:“事先生数岁,幸得从降汉,今不能进臣等,专言大猾,何也?”叔孙何听说后,耐下心解释道:“汉王方蒙矢石争天下,诸生宁能斗乎?故先言斩将搴旗之士。诸生且待我,我不忘矣。”不久,刘邦任命叔孙何为博士,赐封号“稷嗣君”。
汉五年刘邦称帝后,与群臣饮酒作乐。结果群臣喝醉后,忘记了自己臣子的身份,胡乱称呼刘邦,什么“大兄”、“阿邦”的乱喊;更有甚者,因为争功,一言不合就拔剑击柱。本应该严肃的朝堂,却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对此,刘邦深感忧虑。
叔孙通抓住机会,向刘邦建议设立大汉的礼仪。刘邦担心礼仪繁复,叔孙何却拍着胸脯说“臣愿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也就是说,叔孙何要为刘邦量身定做一套适合大汉君臣的宫廷礼仪制度。
为此,叔孙通专门到鲁地征招了三十多名群众演员。但是,有两个儒生却不买叔孙何的账,公开宣称:“公所侍奉的领导快到十个了,都是靠阿谀奉承以获得亲贵。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积德百年而后可兴也。我不忍为公所为,公所为不合古。我不去,公往矣,无污我!”
对此,叔孙何哈哈一笑,骂道:“你真是个鄙儒,不知时变。”然后,叔孙何带着三十多名儒生演练了一个多月,刘邦观看后非常满意,下令群臣也跟着进修学习。等到了长乐宫建成后,刘邦和群臣就按照叔孙何制定的礼仪各行其是了。
礼仪结束后,刘邦开始调兵遣将,认真处理韩王信的叛变与匈奴侵犯等棘手问题。
三百一十三、第一次对匈作战总览
从汉六年九月到汉八年十二月,冒顿单于和韩王信引起的这场发生于汉国东北部的大叛乱,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将近一年半。期间,皇帝刘邦两次到达前线,亲自指挥军队,把匈奴兵和韩王信的叛军全部驱逐出了代国、燕国等地。
在这一系列战役中,汉国的最大损失就是周吕侯吕泽的战死。关于吕泽之死的相关记载如下:
司马迁的《吕太后本纪》:“长兄周吕侯死事,封其子吕台为郦侯,子产为交侯;次兄吕释之为建成侯。”
班固的《外戚恩泽侯表》:“(周吕令武侯泽)六年正月丙戌封,三年薨。”
以上记载中,“死事”通常情况下指战死或者被敌人杀死,比如排名第23的襄平侯纪通之父纪成“战好畤,死事”,排名第60的高景侯周成之父周苛“骂项籍,死事”,排名第66的高梁侯郦疥之父郦食其“说齐王,死事”,没有留下排名的俞侯吕它之父吕婴“功比朝阳侯,死事”,排名第108的长脩侯杜恬“以廷尉死事”,等等。因此,吕泽之死应该与战争有关。
吕泽在汉六年被封为列侯,如果在汉八年死去,则成为周吕侯的时间刚好是三年。而汉八年发生的战争只有剿灭韩王信余党的东垣之战。因此,可以断定吕泽死在了韩王信引起的汉八年东垣之战中。吕泽死后,汉国宫廷内部围绕着太子的废立展开了角逐,后文还会提到。
至于吕泽战死的具体情形,由于史料匮乏,只能做简单地推断。
汉七年上半年,汉军基本上把匈奴的势力赶到了长城之外,并且与匈奴约定和亲。然而,游牧民族亡我农耕民族之心不死!单于冒顿虽然表面上答应和汉国和解,但暗中却指使并资助韩王信再次向汉国的盟国代国、赵国等地发动进攻。于是,汉八年冬十月,刘邦抵达赵国恒山郡的东垣县,亲自指挥战争。一直到十二月,刘邦才从东垣县返回首都长安。由此可见,当时韩王信余寇的势力依然非常强大。奇怪的是,史书却对东垣战役一笔带过,想必是为尊者讳吧。毕竟吕泽在汉帝国的地位十分突出,吕泽的战死无疑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
韩王信与吕泽是熟悉的,两人曾经共同坚守过荥阳。西楚王项籍猛攻荥阳时,吕泽拼命逃出了包围,而韩王信则成了项籍的俘虏。如今,吕泽战死,韩王信成为了匈奴人的帮凶,铁了心地与汉国作对。如果仅仅是韩王信的叛乱,并不值得忧虑,让人忧虑的是韩王信背后的单于冒顿。
现列举汉军与匈韩联军交战的相关史料,如下:
《绛侯世家》:“(周勃)以将军从高帝击反韩王信于代,降下霍人。以前至武泉,击胡骑,破之武泉北。转攻韩信军铜鞮,破之。还降太原六城。击韩信胡骑晋阳下,破之,下晋阳。后击韩信军于硰石,破之,追北八十里。还攻楼烦三城,因击胡骑平城下,所将卒当驰道为多。勃迁为太尉。”
《陈丞相世家》:“(陈平)以护军中尉从攻反者韩王信于代。卒至平城,为匈奴所围,七日不得食。高帝用陈平奇计,使单于阏氏,围以退开。”
《樊滕郦灌列传》:“(樊哙)以将军从高祖攻反韩王信于代。自霍人以往至云中,与绛侯等共定之,益食千五百户。”
《樊滕郦灌列传》:“(郦商)以右丞相别定上谷,因攻代,受赵国相印。以右丞相、赵相国别与绛侯等定代、雁门,得代丞相程纵,守相郭同,将军以下至六百石十九人。”
《樊滕郦灌列传》:“(夏侯婴)以太仆从击代。至武泉、云中,益食千户。因从击韩信军胡骑晋阳旁,大破之。追北至平城,为胡所围,七日不得通……复以太仆从击胡骑句注北,大破之。以太仆击胡骑平城南,三陷陈,功为多,赐所夺邑五百户。”
《樊滕郦灌列传》:“(灌婴)以车骑将军从击反韩王信于代,至马邑。受诏别降楼烦以北六县,斩代左相;破胡骑于武泉北。复从击韩信胡骑晋阳下,所将卒斩胡白题将一人。受诏并将燕、赵、齐、梁、楚车骑,击破胡骑于硰石。至平城,为胡所围,从还军东垣。”
《傅靳蒯成列传》:“(靳歙)以骑都尉从击代,攻韩信平城下,还军东垣。有功,迁为车骑将军,并将梁、赵、齐、燕、楚车骑。”
(朝阳侯华寄)以舍人从起薛,以连敖入汉,以都尉击项羽,复攻韩王信,侯,千户。
(昌侯旅卿)以齐将汉王四年从韩信起无盐,定齐,击项羽,又击韩王信于代,侯,千户。
(共侯旅罢师)以齐将汉王四年从淮阴侯起,击项籍,又攻韩王信于平城,有功,侯,千二百户。
上述三位列侯都因为在对韩王信的作战中,功劳突出而被分封为列侯,在高后二年的功臣表中位次分别为第6名、第109名、第114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