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四、靳歙和韩信
根据时间顺序，对历史人物的了解可以划分为三个层次：第一，精确级别，指生活在同一时期人物之间的互相熟悉程度，比如刘邦对下属靳歙、韩信等人能力的掌握和判断，这可以从爵位等一些基本事实推测出来；第二，准确级别，指史书撰写者根据档案和民间传说对历史人物的知晓程度，这极易受撰写者本人主观感情色彩的影响，比如司马迁对悲剧性人物的同情态度干扰了对历史事实的客观叙述；第三，正确级别，指后人根据史书以及各种评书演义对历史人物的了解，由于时过境迁，很多档案资料都消逝在历史的洪流中，再加上虚实结合的史书记载，只能大概描绘出历史模糊的轮廓。
本文的目的就是尽最大程度还原某一时间、某一地点的真实历史。
研究秦汉史的后世学者九成以上都知晓韩信，却对同一时期的著名将领靳歙知之甚少，这主要受司马迁《淮阴侯列传》的影响。韩信的人生充满了悲剧色彩，属于那种自恃过高却不得善终的历史人物，而司马迁也是这个类型。司马迁一直想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却因为说话不谨慎而遭受了宫刑，在潜意识里很容易和韩信产生共鸣。于是，韩信就成为了司马迁重点刻画、描写、吹捧的对象，而同时期的靳歙则被丢在历史角落里发霉而默默无名。
人们总是津津有味地读着《淮阴侯列传》，却对干燥的《傅靳蒯成列传》置之不理。
在汉三年十月这个时间段，韩信的名声显然没有靳歙大。前者给人们的印象不过是年少得志、靠政治斗争而被火速提拔上来的年轻将军，属于运气型的人物；后者则是靠实打实的战绩而赢得了爵位和声誉，成为了汉军中的佼佼者，属于实力派人物。
正如上文所说，由于汉军内部吕、曹两大派系的斗争，刘邦出于政治平衡的考虑，让资历浅、年纪小的韩信成为了汉国的左丞相，先后与老将曹参、老年人张耳领兵出征。此时的韩信仅仅有“左丞相”的官职，却没有能够拿出手的爵位，既不是“某某君”，也不是“某某侯”。靳歙凭借着战功的积累，一步步从“临平君”晋升到“建武侯”，官职也从“中涓”升到“骑都尉”。汉国继承了秦国“赏罚分明”的军功爵位制度，从靳、韩两人的爵位就可以看出刘邦的真实态度。
靳歙在刘邦称帝后，被改封为“信武侯”。从“建武”到“信武”，唯一不变的是“武”字，透漏着刘邦对靳歙战功的充分肯定，而“信”字则表达了刘邦对靳歙坚定的信任。其他列侯的名称大多是以地名区分，比如曹参的“平阳侯”、萧何的“酂侯”、樊哙的“舞阳侯”等等，靳歙的侯名却是荣誉称号，而且封侯的时间顺序仅次于曹参，在功臣表中排第2，由可以看出刘邦对靳歙非常器重。
至于韩信，则是“非典型”的特殊情况，不能以常理度之。韩信由于参与了平魏、灭赵、攻齐等一些列战役，对自己的实力、处境产生了错误的认识，居然趁刘邦被困荥阳时主动要官！刘邦称帝后，把韩信从“楚王”降级为“淮阴侯”，韩信却不知轻重、心怀不满，最终自取灭亡。因此，韩信的王爵和其战功是不匹配的。
二百三十五、建武侯靳歙
让我们把视线拉回到公元前205年10月的这场汉灭赵战争。此时，汉军从南、北方向同时对赵国发动了进攻。韩信、张耳带领北路汉军从赵国恒山郡的井陉县发动了进攻，而南路汉军则由刘邦亲自坐镇指挥，主要参战将领有靳歙、周緤等人。
根据《傅靳蒯成列传》，现摘录靳歙的战绩，如下：
别之河内，击赵将贲郝军朝歌，破之，所将卒得骑将二人，车马二百五十匹。从（刘邦）攻安阳以东，至棘蒲，下七县。别攻破赵军，得其将司马二人，候四人，将吏卒二千四百人。从（刘邦）攻下邯郸。别下平阳，身斩守相，所将卒斩兵守、郡守各一人，降邺。从（刘邦）攻朝歌、邯郸，及别击破赵军，降邯郸郡六县。
上述作战记录中，靳歙三次跟从刘邦作战，四次独立作战，可谓是战功赫赫。遗憾的是，这些战绩并没有留下时间记载。不过，我们可以根据其作战地点大致区分时间，前提是靳歙作战地点的记载完全正确。
大约公元前205年5月，赵军趁汉军彭城战败之际，逐渐侵占了汉国河内郡北部的一些城邑，比如朝歌县等。靳歙参加完汉楚京索大战后，受刘邦的诏令单独发动了对赵军的反击，在朝歌县打败了赵将贲郝率领的骑兵。然后，到了8月份，刘邦从关中返回荥阳后，不久离开荥阳，亲自指挥汉军攻占了赵国邯郸郡南部的安阳等七个县。之后，大概在9月份，靳歙单独率军再次打败了赵军，并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得其将司马二人，候四人，将吏卒二千四百人”。紧接着，靳歙又跟随汉王刘邦攻占了邯郸郡的邯郸县，对赵国首都信都县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此时，汉军已经发动了对西魏国的战役，靳歙单独率领骑兵向西跨过魏国的上党郡，突袭魏国首都平阳县，亲自斩杀了负责防守平阳的魏国丞相，带领的士卒斩杀了“兵守、郡守各一人”。等建成侯曹参回师魏地后，靳歙则带领骑兵离开魏地，向东奔驰到赵国的邯郸郡，攻下了南部的邺县。
当刘邦攻占邯郸县后，赵相陈馀在信都县感受到了汉军强大的压力，于是集中兵力夺回了邯郸、朝歌等地。到了公元前205年10月，刘邦指挥汉军从南、北两路对赵军发动了猛烈攻势，于是井陉之战在此时爆发。陈馀两面受敌，所以才急不可耐地出兵井陉，希望迅速消灭韩信、张耳带领的汉军，然后再南下与刘邦决战。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赵军在汉军的南北夹击下一败涂地。于是，靳歙跟随刘邦再次攻占了朝歌、邯郸等地。
插一句，贲郝这个小人物还会在下文粉墨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