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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大战直到日暮时方才结束。齐军惨败,死伤两万多人,尚让十分狼狈地带着残兵败将退回长安,好在他以前的功劳大,黄巢也没批评他,就让他自我反省去了。而郑畋在这一战中一扫唐军节节败退的颓势,打出八面威风,从此军威大振,彻底遏制了齐军的西面攻势。

随后,郑畋一面将捷报送至僖宗行在,一面乘胜逼近长安。而此时,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屯兵京北之沙苑,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屯兵于京北之渭桥,夏绥军节度使拓跋思恭与麟延节度使李孝昌屯兵于京西之武功,唐军诸道勤王之师云集于长安四周,与郑畋军队一起对长安呈半包围之势。

中和元年(881年)四月五日,唐弘夫、程宗楚率兵攻破咸阳,直逼长安。黄巢听说唐朝大军杀到,仓促间也搞不清唐军有多少人马,是以无心固守,率众退出长安。程宗楚、唐弘夫随即冲入长安,当晚王处存也率五千精锐进城。长安城内百姓由于这些天来一直生活在齐军的黄色恐怖之下,这时看见唐军冲入长安非常兴奋,有的拿瓦块击打齐军残兵,有的则捡起箭支送给唐军。本来这个军民鱼水情的场面很感人,很值得媒体重点宣传,哪知道这些唐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进了城就把政府的教育忘得一干二净,开始走街串巷,剽掠财物,奸淫妇女,跟那些齐军没什么两样。特别是王处存的士兵头系白布为号,惹得城内一些无赖也冒充模仿,这一来,使得城内秩序更加混乱。

此时黄巢并没逃远,露宿于城东的灞上,有人报知攻入长安城内的唐军军纪败坏,而且并无援军。黄巢听到这个消息,立即率军杀回,与唐军大战于长安城内。唐军由于抢劫得财货太多,士兵背都背不动,哪有力气跟齐军打仗?被打得落花流水,程宗楚、唐弘夫战死,王处存侥幸带着残兵逃出城外,而城外各军听说形势不妙,纷纷拔营而退,唐军收复长安的第一次军事行动也就此失败。

在这一次长安争夺战中,没有胜利者和失败者。唐军虽然死了不少的士兵,但这种军纪败坏的士兵死不足惜。黄巢先是撤出了长安而后又失而复得,并且杀死了唐军两员大将和不少的士兵,看似占了便宜,但长安本来就在他的手里,他也只能算是将长安守住没丢,并没有因此在军事上取得什么优势,所以也不能说是取得了多大的胜利,两面还都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大的变化,黄巢与唐军在战略上进入了相持阶段。只是苦了长安城内那些百姓,本来在齐军高压统治下已经过得水深火热了,好容易盼来了唐军,谁知道这些唐军并不是来解放他们的,倒是被他们一顿洗劫。结果唐军被齐军赶跑后,齐军因为痛恨城内百姓有帮助唐军的行为,再次对长安城内的百姓进行疯狂的报复,又一场大屠杀随之开始了。

日期:2008-8-616:32:09

(18)

第一次长安争夺战结束后,双方在军事上进入了相持阶段,在这一阶段中,双方各有优势和劣势,谁也没能取得太大的进展。

首先从兵力上说,黄巢攻入长安时号称百万大军,实际上在六十万左右,人数上要远远多于唐军。但唐军相对于齐军来说,作战能力要稍强一些,并且不断有全国各镇的兵马赴关中参加战斗,而黄巢入长安后,由于贪恋这座当时世界上最大都市的繁华,一直不愿离开,使部队始终得不到新鲜血液的补充,人数虽多,也不占太大优势。

再从人心向背上说,黄巢肯定是不得人心的,那些穷苦农民之所以跟着他起义,绝对没有什么推动历史前进、使穷苦百姓翻身得解放那么崇高的思想境界,很简单,就是为谋条生路。而唐朝此时政治黑暗,官员腐败,士兵与匪无异,在这方面也不比黄巢强多少,老百姓没什么好的选择,只能是过一天算一天,看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最后再比一下双方的地盘,这一方面黄巢就差得很远了。唐朝时中国领土还是比较大的,鼎盛时期总领土面积比今天还要大很多。而黄巢的大齐政权在进入长安之后,控制的面积“东西不过同(州)华(州),南北止及(华)山、(黄)河,方圆不过几百里的地盘。在这么狭小的面积里,双方又投入大量的军队不间断做战,粮食生产都得不到保证,根本提供不了大齐政权长期存在的必要条件。所以从长远来看,黄巢的失败是必然的,但短期内问题还不大。

此时的局势和太平天国进入南京后有很大的相似,表面上都是起义一方取得了很大的胜利,但随之而来却是起义军由全面进攻转变为彻底防守,自己绑住了自己的手脚,在军事上再也没能取得大的进展。然后被封建军队团团围住,战争由此进入了相持阶段。并且都是在开始的时候还互有胜负,而到了后来,因为控制的地盘小,造血能力差,最终都被彻底地镇压了。

好在黄巢的运气要比洪秀全好一点,洪秀全的对手是曾国藩。这个曾国藩是中国封建社会里非常有代表性的人物,以当时的价值观来看,这个人学问非常大,自身修养也非常高,作战能力虽然比较差,但政治工作做得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动不动就组织手下人上大课,唬得手下这群精兵猛将一愣一愣的,个个愿意为他拼命。曾国藩带着湘军跟太平天国打了十几年,手下将领阵亡不计其数,但是连一个投降叛变的都没有,这一点不能不让人肃然起敬。

但黄巢遇见的这些对手,象宋威、高骈、王铎、刘巨容,人手一把小算盘,个个比人精。郑畋虽然是个忠臣,但威望有限,能力更有限,根本就管不了手下这些人。这里面也有客观因素在里面,唐朝后期的社会制度跟一般人想象中的封建社会不太一样,倒是跟半奴隶半封建社会的周王朝有几分相似。大唐皇帝就是周天子,节度使相当于各国的诸侯,郑畋虽然是大国的宰相,但那些节度使却是小国的国王,根本就管不了人家,而且不久之后,就连郑畋自己的凤翔军也闹出了乱子。

事情是这样的,中和元年十月,凤翔军行军司马李昌言率本部屯兵兴平。当时郑畋由于仓库衰竭,对兴平军的犒赏就稍微少了点,粮食供给也不太及时,这也不是郑畋有私心,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郑畋也没办法。但李昌言早有心对郑畋取而代之,随即利用手下士兵的不满情绪,带兵袭击凤翔,扣押了郑畋。郑畋被迫无奈,只得同意李昌言为留后,自己前往成都僖宗行在处。本来这个事情是很清楚的,李昌言无组织、无纪律,拥兵跋扈,逼走郑畋,性质十分恶劣,影响十分严重。但僖宗一来无能为力,二来又指望着李昌言能接替郑畋镇压齐军,不敢给他定性,却反过头来指责郑畋“不能倾心养士,尽力恤人,以至士卒寒心。”竟将他贬为太子少傅,又正式任命李昌言为凤翔节度使。郑畋在途中羞愧交集,上表僖宗托病请求免职,这样一来,唐军一下子失去了关中地区的最高统帅,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时间稀里糊涂地到了中和二年,局势渐渐向唐军一方发生了有利的转变。僖宗正式任命宰相王铎为诸道行营都统,以太子少师崔安潜为副都统。诸道行营都统是唐朝全国行营的最高长官,以前这个职务一直是高骈的。高骈是当时大唐国内最大的一个藩镇,手握重兵,加着宰相头衔,又兼着江淮盐铁转运使,绝对是个一手拿着刀把子,一手端着钱罐子的实力派人物。按理说高骈以前是立过大功的人,朝廷也没有亏待过他,值此国难当头,他应该为国家出点力。但这个高骈战打多了,功劳大了,实力强了,野心就开始不断地自我膨胀,眼见着黄巢从中原一直打到长安,他始终一兵不发,其实就是报了个隔岸观火的态度,想趁机在淮南割据。僖宗丢了长安后,几乎一天一个使者催他出兵,可高骈始终是推三阻四,不肯出兵。到这时僖宗对他实在是忍无可忍,终于决定正式换将,派宰相王铎出马。

王铎曾于乾符六年以宰相的身份出镇江陵,结果部将李系被黄巢打得大败,王铎本人则吓得望风逃窜,回去后即被僖宗免职,可以说丢尽了脸面。这一回重新得到了僖宗的重用,不敢再象上次那么漫不经心,几天之内就把新一届军事指挥班子组织好,也算是知耻而后勇了。他任命周岌、王重荣为左右司马,任命诸葛爽及宣武节度使康实为左右先锋使,任命右神策观军容使西门思恭为诸道行营都监,任命杨复光为南面行营都监,任命王处存、李孝昌、拓跋思恭为京城东、北、西面都统,任命感化军节度使时溥(pu音普)为催遣纲运租赋防遏使。这些都是一直以镇压农民起义闻名的唐军将领,对起义军有着刻骨铭心地仇恨,此时齐聚于王铎的大纛之下,军事上有了统一部署,后勤供应也得到了保障,剩下的必然是对刚刚建立起来的大齐政权更加疯狂地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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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刀锋八十年——残唐五代史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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