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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符六年十二月,僖宗因王铎不战而逃,致使江陵沦陷,贬其为太子宾客,出守东都。重新任命卢携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即为宰相。次年,僖宗改年号为广明。三月,在卢携的举荐之下,任命高骈为诸道行营都统,使其成为镇压黄巢起义的最高军事统帅。

高骈这个人还是很有才干的,而且在为朝廷收复安南、与南诏国达成停战协议上都是立过功的人,他一上任,立即一面在当地招兵买马,又一面传檄各道要求出兵支援,短时间内,就在淮南一带聚集了七万大军,随即便派部将张璘渡江进攻黄巢。

这个张璘好像天生就是黄巢克星,前次黄巢在浙西就曾为张璘所败。这次张璘一过江,又是连连得手。先是收降草军将领李罕之、王重霸等,继而收复饶州,收降草军将领常宏及其部众数万,紧接着又在大云仓战败黄巢。黄巢被逼无奈,只得退守信州。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草军在信州又传起瘟疫,又死了不少的人。而与此同时,昭义、武宁、义武等军已经纷纷赶到淮南,随时准备对草军发起致命一击。到了这个时候,草军可以说是内忧外困,全军上下,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但是正应了那句老话,困难压不住造反的人,有困难要造反,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造反。面对这种极为不利的局面,黄巢果断地祭出了他那个屡试不爽的法宝——诈降。一面给张璘送去大批金银珠宝请其暂缓进攻,另一方面又给高骈写信,表示自己已经无力抵抗,愿意“保命归国”。

按说这一招黄巢已经使过很多次了,高骈就是再傻也应该有所防范,但是这一招用在高骈的身上还真起了作用。这倒不是因为高骈好糊弄,而是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爱出风头、抢功劳,好大喜功。本来高骈身为主帅,只要黄巢之乱真要是平定了,那居功第一的肯定是他,但是这个人实在是有些过分的自私了,连一点小功劳也不想分给别人。于是在接到黄巢信后,立即上奏朝廷,称:“贼不日而平,不烦诸道兵,请悉遣归。”

要说高骈在此时上这道奏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在抢功劳。但是此时的高骈大权在握,成了风雨飘摇中的大唐王朝一根支柱,说起话来当然很有份量。另一方面,僖宗也是糊涂,看了高骈的奏折竟然信以为真,马上美滋滋地同意他的要求,将各道兵马悉数遣回。

黄巢听说各道兵马已经北归,立即便对张璘发动猛攻。张璘的军队猝不及防,顿时被打得大败,张璘本人战死。黄巢的诈降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他没有满足,没有自我陶醉在功劳簿上停滞不前,而是发扬了宜将剩勇追穷寇的优良作风,乘胜对腐朽落后的唐王朝进行坚决地、毫不留情地打击。

同年六月,黄巢攻克睦州、婺州、宣州,进抵长江南岸。七月,黄巢率军由采石飞渡长江天堑,直入淮南,兵势更盛,号称十五万。

此时坐镇杨州的高骈手中还有十几万的大军,却不想与黄巢决战。一方面张璘的死对他是个打击,另一方面,此时的高骈在政治上已经非常的成熟了,他很明白在封建社会有兵就有一切,没兵就一切都没有,此时的黄巢声势已大,要是跟他决战,输了就一败涂地,就算赢了也是个两败俱伤,怎么算都不合适,所以根本就不想拿自己的兵找黄巢拼命。

但是他的部下们思考问题就远没有他这么高屋建瓴,眼见黄巢的军队在中原纵横捭阖,如入无人之境,纷纷劝他主动出击,只有他的爱将吕用之看问题还是比较全面,对他说:“黄巢还没平定,你就已经功高震主了,要是你真把黄巢消灭了,又要朝廷拿什么赏赐你?到时候只怕朝廷还会对你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那样的事来,还不如消停点,管好自己这摊得了。”吕用之这话说到了高骈的心里,遂“深然之,乃止诸将,但握兵保境而已”。

但是,为了向上级领导表明自己不出兵只是个能力问题,绝对不是个态度问题,高骈随即上奏朝廷称黄巢有大军六十万,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对抗,只好任其渡淮北上。

此时的僖宗由于受卢携等人蒙蔽,再加上江淮一带将领经常性地谎报战功,还沉醉在匪患即将平息地喜悦中,不了解前方情况。高骈的这道奏章却像当头的一盘凉水一样,直把僖宗浇了个透心凉,朝廷之中也是“上下失望,人情大骇”。僖宗下诏指责高骈主张“遣散诸道兵”,以坐失剿灭黄巢的良机,应负主要领导责任。高骈则回凑说:“亦具奏闻,非臣自专。”又把责任推还给僖宗。现在高骈势力大,僖宗也不敢对其深究,只得好言相劝,命其“亟出兵征剿”。高骈扯东拉西,大找客观理由,就是不肯发兵,后来被僖宗催得急了,干脆称自己得了“风痹”,不能出战,再不搭僖宗那茬了。

日期:2008-8-28:08:41

(13)

此时的黄巢屯兵淮南,已有近窥洛阳之势,高骈不肯为国出力,不禁让僖宗君臣惊慌失措。此时新任宰相豆卢瑑出了个主意,建议僖宗任命黄巢为天平节度使,以阻止他西进。这个主意要是出得早点,应该能有效果,因为节度使在唐朝是个很大的官职,而且手里是有实权的,天平节度使治所在郓州,离黄巢老家很近,黄巢从一个落第举人起家,造了两年反,弄个大官,又守家待地的,没准他一高兴也就同意了。不过此时的黄巢大兵在握,正是踌躇满志之时,一个节度使显然满足不了他的胃口,连僖宗听了都觉得他不可能接受,直接就给否决了。

而卢携因为以前把高骈捧上了天,却没想到高骈真是不给他长脸,这回急于挽回面子,所以坚决主张调兵布防,对黄巢坚决实行阻击。此时僖宗虽然已经对卢携是非常得失望,但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好下诏命河南诸道发兵赴溵水集结,任命泰宁节度使齐克让屯兵汝州,把守淮北防线,又将淄州刺史曹全晸升为天平节度使兼东南行营副都统,扼守淮河南岸,以图阻止黄巢进军。

但僖宗想靠这一点兵力来对付黄巢简直就像是一部美国大片的名字——不可能的任务。曹全晸刚与黄巢一接仗,长子曹翊就战死。要说这个曹全晸真是个好同志,前一阵和刘巨容在荆门合兵大破黄巢,结果打了胜仗还稀里糊涂地把官丢了,这回连儿子也战死了,但是他也没什么怨言,反而化悲痛为力量,带着六千人在青州和黄巢展开决战。这一战曹全晸拼尽死力,竟然在开始的时候打了个胜仗。但可惜的是黄巢的兵实在是太多了,高骈又见死不救,最终被黄巢包围在泗州,全军覆灭,曹全晸也力尽而死。

这一来,唐朝政府组织的淮南防线全线崩溃,而淮北防线还没等黄巢来打,就不战自乱了。事情是这样的,僖宗日前下诏命河南诸道发兵赴溵水集结。九月间,徐州派出三千士兵赶往溵水,途经许昌时,这些士兵以款待不周为名,于傍晚发生暴乱。忠武军节度使薛能不想把事情闹大,忙“慰劳久之,方定。”而此时薛能手下的大将周岌也奉命赶往溵水,刚出城不久,听说此事,立即率军返回许昌。原来薛能是文人出身,酷爱诗词,像这样的人本身就不太适合生于晚唐这种乱世之中,偏偏他又眼高于顶,很以自己任武职为耻。而周岌是由一个典型由普通士卒靠战功升起来的悍将,很看不上薛能平日里那自命清高的酸劲儿,早有心取而代之。

周岌一进城,立即将那三千徐州兵袭杀,又以“失律”为名杀了薛能,自称忠武军留后。他这一举动已有叛乱之嫌了,许昌离汝州不远,听到这个消息后,被僖宗安排在汝州抵挡黄巢的泰宁节度使齐克让怕受周岌攻袭,立即率军返回兖州,而河南诸道屯溵水之军闻讯后也纷纷散还本镇。自此,唐朝政府于淮北布下抵御黄巢的防线也彻底瓦解了。

这一来,黄巢得以于当年九月从容渡过淮河,又分兵出击,连破申、光、颖、宋、徐、兖等州,更在十一月攻破汝州。由此,黄巢声威大震,沿途穷苦百姓纷纷来投,使他的草军迅速扩大,号称百万之众。黄巢自称“天补平均大将军”,同时,又对唐朝的各路藩镇采取分化攻势,传檄而言道:“各宜守垒,勿犯吾锋!吾将入东都,即至京邑,自欲问罪,无预众人。”也就是说,我现在实力大得很,现在马上要去洛阳,然后再去长安找僖宗问罪,跟你们都没关系,都往远点站,免得崩一身血。其实黄巢说这话都有点多余,唐朝这些节度使要是有一个肯为朝廷卖命的,恐怕也没有他的今天。而今黄巢实力这么大,他不去打人,人家也就万幸了,谁还敢来坏他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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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刀锋八十年——残唐五代史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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