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政变的后果

女侍中陆令萱本是聪明人，如何猜不出高俨的用意，她提把刀站在高纬的身后，吓得浑身筛糠一样簌簌发抖。

高纬不忍心让乳母出去，又让韩长鸾去召高俨。

韩长鸾的面子不小，这次高俨真的要随他进宫，刘辟强拽住了他的衣角，警告他说：如果不杀穆提婆母子，殿下不能进去。

这时候，高澄的两个儿子广宁王高孝珩、安德王高延宗恰巧经过，两个人也过来凑热闹。

高延宗问：怎么不进去。（惟恐天下不乱）

刘辟强道：担心人太少了。

高延宗环顾左右，鼓动大家说：孝昭皇帝诛杀杨遵彦，只用了八十个人，现在你们有上千人，怎么还说人少？

军士们一阵呱噪，就要冲进宫里。

韩长鸾只好自己回宫复命。

到了这个时候，高纬感觉自己的末日到了，怎么办，只有用最后一招了，请母亲出面帮忙，毕竟高俨也是胡太后的亲生儿子。

高纬见到胡太后，泪眼婆娑地说：有缘的话，还有再见母亲的机会；无缘，今日就永别了。

胡太后见高纬说得可怜，这时候也不再袒护高俨了，她有主意：赶紧找人去传斛律光，他一定有办法帮你化解。

高纬一听，对啊，怎么把这茬忘了，再怎么说，斛律光是自己的老丈人，军中又多是他的部将，只要斛律光一到，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与此同时，高俨也也派人去联络斛律光，在北齐众人的心中，大将军斛律光是军中一面旗帜，他的态度很重要，如果，斛律光支持，政变不成功也得成功，反之，就危险了。

斛律光听说高俨已经杀了和士开，禁不住拍掌大笑：龙子做事就是跟凡人不一样。

但是斛律光骨子里有一种愚忠的思想，高俨矫诏，做的对也不对，所以不管斛律光内心是多么支持高俨，他还是要帮助高纬，因为高纬才是他的君主。

斛律光从小门进宫，在永巷见到了高纬，此时高纬与领军将军皮景和已经召集宫中宿卫四百余人，顶盔贯甲就要冲出去跟高俨决一死战了，形势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时。

斛律光一摆手：不可，一旦双方交手，定是一场混乱。俗话说，奴才们见到主子也就死心了。只要陛下亲自到千秋门，琅琊王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皮景和认为斛律光所言有理，高纬点头称善。

于是众人护着皇帝缓缓向千秋门而来。

斛律大将军走在前头，来到宫门口，高声断喝：陛下驾到。

参与叛乱的京畿士兵们闻声大惊，不由自主刷的一下向后退开。

高纬驻马桥上，招呼高俨入宫，高俨仍然犹豫不决。

斛律光道：天子的弟弟只不过杀了一个汉人，有什么可担心的。（笔者注：和士开虽然来自西域，但其作派与汉人无异，所以在代北勋贵们的眼里他就是一个汉人）

斛律光上前抓住高俨的手，半拉半扶地把他拉引到高纬面前，高俨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斛律光代他对高纬说：琅琊王年少，头脑简单，办事冲动，长大了一定不会这样了，请陛下恕罪。

高纬上前拔出高俨的佩刀，以刀柄胡乱敲打高俨的辫头，打够了解气了就把他放了。

主犯可以饶恕，从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库狄伏连、高舍洛、王子宜、刘辟强、都督翟显贵等被高纬抓到后园做了射箭的人体靶子，射死了还不算，几个人的尸体被肢解，扔在了大街上。高纬还不解恨，鉴于政变主力来自御史台和领军府，他一气之下又要把御史台和领军府一网打尽，一个不留，斛律光知道这两个官署任职的中多是京城勋贵之后，要是如此大事杀伐，牵涉面太广，恐怕乱子会越闹越大，所以不同意高纬的想法。

赵彦深赞同斛律光的看法，于是根据个人参与的程度定罪。

胡太后责问高俨，高俨竟然说：“冯子琮教儿。”太后大怒，遣使就内省以弓弦绞杀了冯子琮。

装冯子琮尸首的大车到了冯府，冯家的儿子们正在下棋，眼见大车进门以为是朝廷送来的额封赏，高高兴兴前来迎接，等到近前一看，原来父亲死了，喜事变成了丧事。

漏网之鱼高俨看到这个结局，知道兄长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于是躲在宫里不出来了，为了防止有人下毒，太后亲自为他验饭。

恩幸集团此番损失一员大将，几乎全军覆没，所以他们知道留下高俨就如同是放虎归山，早晚有一天会卷土重来。

所以，一定要痛打落水狗。

陆令萱利用自己身份，不停地说高俨的坏话，她告诉高纬，高俨聪明雄勇，当今无敌，一定不是做臣子的材料，自从出事后，常怀恐惧，必须早早除了这个祸患。

何洪珍一向跟和士开友善，自然对高俨恨之入骨，每欲除之而后快。

有这两位在高纬耳边唠叨，高纬心动了，他不是不想杀高俨，但他有个心结，到底是读过书的人，他怕担上杀弟的恶名。

最后是祖珽的一番话让高纬彻底卸下了思想负担。

祖珽回到京都后，一直在冷眼观察着高层间的倾轧。

他看出了高纬对高俨的态度，决定帮高纬一把，帮皇帝就是帮自己。

于是，祖珽秘密上奏，请求诛杀高俨，他举了两个例子，周公把弟弟管叔杀了，季友逼兄长庆父自尽。

周公、季友仍然受到后人称颂，因为他们是为国忘私，大义灭亲，管叔死了周朝才会安定，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高纬下定决心要向自己的亲弟弟开刀了，自从出事后高俨一直随胡太后住在宫里。高纬计划让高俨到晋阳，由右卫大将军赵元侃负责解决掉高俨。

赵元侃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过去，高湛夫妇对高俨的态度他很清楚，万一将来太后怪罪或者皇帝反悔，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弄不好还落个替罪羊的命，所以，权衡再三，赵元侃宁死不领命，高纬就把他出为豫州刺史。

抗命可以保命，走错一步可就没命了，赵元侃比账房先生算得还准。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高纬决定亲自动手。

九月下旬的一天，秋高气爽正是围猎的好季节，高纬告诉母亲胡太后明天要跟高俨一起去打猎，打算早去早回。

胡太后没有理由不答应。

四更天，高纬派人召高俨入宫，高俨躲在母亲宫里，心里害怕不敢去，陆令萱劝道：尊兄召唤，儿有什么理由不去？

无奈高俨入宫，刚走到永巷，刘桃枝便带人冲上前把他绑了起来，高俨大叫：我要见我哥和我娘！

刘桃枝见他声音大，怕惊动了太后，一把扯过他的袖子裹了裹塞在他的嘴里，然后又掀起身上穿的袍子蒙住头，把他扛在身上出永巷，到了大明宫，高俨已是鼻血满面，刘桃枝杀了他，然后拿个席子一裹，就在室内挖个坑埋了。

说到底，高俨还是个孩子，不过这个孩子早熟，十四岁便留下了四个遗腹子，很不幸，高纬一个也没留。

一直到第二年三月，这才把尸骨挖出来重新安葬，为了安慰胡太后，高纬赠高俨为楚恭哀帝，高俨也算是死后过了一把皇帝瘾。

胡太后自从和士开死后，寂寞难耐，跟和尚昙献勾搭上了，和尚们都戏称昙献为太上皇。太后的丑事风言风语传了不少，高纬也有耳闻，但他选择了不相信。有一次，高纬到太后宫中问安，见胡太后身边有两个小尼姑长的楚楚可怜，高纬动了心思，把两个尼姑叫到自己的宫中，就要霸王强上弓。

高纬没有得逞，不是因为尼姑的定力强，而是因为尼姑原来是和尚。

这下真相大白，昙献的事也暴露了，高纬又惊又怒，把这帮和尚一股脑抓起来全杀了。

然后，高纬把太后从晋阳接到邺城，把她幽禁在了北宫中，任何人不得相见，太后亲自为儿子做了些好吃的，高纬也不敢尝。

从定阳前线回来后不久，平原王段韶去世了，这是一个有谋略深得将士爱戴的名将，北齐军中的一面旗帜。段韶文武兼备，虽然功劳卓著，但生性温和，有宰相风度，段韶的死是齐政府的一大损失，从此，大齐三驾马车只剩其二。

北齐这边恩幸集团得势，北周却发生了一次政变，忍了十二年的宇文邕终于发难，联合弟弟们杀死了宇文护，英明神武的宇文邕终于恢复了本来面目，周朝将在他的带领下将从胜利走向胜利。

因为斛律明月的存在，北周方面一直不敢对北齐有所动作，连宇文宪、韦孝宽都不是对手，还有谁敢跟明月大将军较量？

世事难料，谁也想不到高纬和他的领导班子也开始帮宇文邕了，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大齐最能打的三驾马车又折了一驾。

斛律光被以谋反罪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