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霸府再起

果然，昭阳殿内，太皇太后坐在大殿中间，高殷和皇太后立在两边。高演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一头叩在地砖上，先声夺人地说：臣与陛下是骨肉至亲，杨遵彦等独霸朝纲，作威作福，若不早图，必成社稷之害。臣与高湛、贺拔仁、斛律金为了先帝创下的江山，把杨遵彦等抓来，请陛下裁处。

高洋对宫中卫士们一直不错，所以宫中受过高洋大恩忠于高殷的还大有人在，殿中及两侧长廊内的禁军卫士两千余人，一个个披甲持刀等皇帝的命令，武卫大将军娥永乐，叩刀仰视盯着高殷，就等高殷一句话，就要带着卫士们扫平暴乱。

然而，高殷早已被眼前变故吓坏了，根本不敢看娥永乐，更有甚者，急气怒惧攻心，口吃病又犯了，仓促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娥永乐失望了，跟错了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还得说太皇太后见多识广，拿眼一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自然站在好儿子高演这一边，当即命令卫士们退下。

但宫廷卫士主要任务是保护皇帝，在这个时候谁敢后退。

太皇太后大怒，厉声道：你们不怕掉脑袋吗？

皇帝仍然一言不发，既然不反对，等于是默许了太后的命令，娥永乐无奈带着卫士们退出大殿。

太皇太后问道：杨郎在哪里？杨愔是太皇太后的女婿，老太太还是关心他的。

贺拔仁答非所问：一只眼已经被打出来了。

太皇太后怆然道：留着杨郎不好吗？

一转身，老太太又开始责骂皇帝孙子：这些人心怀逆心，要杀我两个儿子，甚至打我的主意，你为何纵容他们？

高殷仍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老太太既怒又悲：岂能让我母子受汉老太婆的算计！

这下摊牌了，矛头直指皇太后，李祖娥知道自己彻底失败了，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说的，唯有跪倒在地叩谢不止。太后母亲和皇帝儿子一样的懦弱，杨愔等的失败是必然的。

太皇太后又对太后说：“延安并无异志，不过是被人逼得自保罢了。”

高演叩头不止。

太后又对高殷道：“你为何不安慰你叔父！”

高殷于是道：“天子的位子也不敢为叔父吝惜，况且这些汉人！儿这就下殿去，这里的事任叔父处分。”

皇帝的话就是圣旨，高演理直气壮的开始发号施令，让高归彦带宫中侍卫们到华林园集合，宫中包围工作由京畿兵接管。

高归彦除掉了娥永乐，收服了忠于皇帝的卫士们。

高演下令将一干人等全部问斩。

长广王高湛恼恨郑子默曾经说自己的坏话，先拔了郑子默的舌头，然后砍断了他的双手，凌辱够了才把他杀死。

太皇太后亲临杨愔的丧礼，哭道：“杨郎是因为忠心而获罪。”以御金做了个假眼，亲自给杨愔安上。

可见，太皇太后并非不知道执政们的忠心，但政治斗争的残酷在于只有利益，没有对错。换言之，箭在弦上，即使是太皇太后也保不住杨愔。

高演见母亲如此伤心，居然有点后悔杀杨愔了，既然人死不能复生，家口就不问了，但这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回头想到斩草要除根，不能留后患，因此最后依然要把五家满门查抄。这有点过分了，五家经营多年，枝叶繁茂，与京中权贵和中原大族都有剪不断的关系，真要赶尽杀绝，牵一发而动全身，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呢。

王晞和中书令赵彦深坚决反对，最终总算对五家进行了宽大处理，每家各抄没一房，所有孩幼尽死，兄弟皆除名。

高演以赵彦深代杨愔处理政事，时人甚为杨愔可惜。

三个文化名人对事变作出了评论。

阳休之私下里说：要行千里，杀千里马而用蹇驴，可悲啊。在阳休之的眼里，如果把杨尊彦比作千里马，赵彦深不过是一头毛驴子罢了。

邢子才流泪道：杨令君死的时候连个好伙伴也没有！这是暗指杨愔一向轻视燕子献和郑子默，最后却一同被害。

魏收暂时未作评论，但把《魏书》中弘农杨氏一节改动了几笔，把“弘农人”改为“自云弘农人”，把“有魏以来一门而已”八字删掉了。（笔者注：后人修北史，拨乱反正，又给改回去了，由此也可见魏收患有软骨病）

三大才子之高下可见一斑。

事变后，权力重新分配，高演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算是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了，高湛为太傅、京畿大都督，继续领导京都的军队。

高演也学着父亲当年进驻晋阳，遥控指挥邺城朝廷，还占着皇帝位子的高殷下旨：军国大事，一律到晋阳由大丞相处理。

消亡十余年的霸府政治死灰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