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荒唐皇帝驾崩了
公元559年十月，高洋死了，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荒唐帝王终于走完了他三十一年的生命之路，北齐众臣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跟着一个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残暴君主干实在太累了，说句不好听的，高官们上朝前都要跟家人拥抱一下，因为不知道还能不能安全地回来。据说，现在有些挖黑金的矿工们也有这样的感受，也有这样的告别仪式。
临走前，高洋把国内形势过了一遍，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仍然不够狠，他留给了儿子一个威胁，就是常山王。以高演的威望和实力，正道怎么是他的对手呢？高洋没有想到的是，其实另一个祸患也始终存在，要说高演不是坏人，那个人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
但躺下了的高洋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行杀戮了，他真的累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高洋对皇后李祖娥说：人有生必有死，死不足惜。但可怜我儿正道年幼，人家会来夺他的位子。
他又为儿子做了最后一件事。
高洋把高演叫来，单独对高演交代：如果你想当皇帝你就当，不要杀我的儿子。高演唯有叩头不止。
纵观高洋的一生，少年时代生活在屈辱中，为了活下去他把忍发挥到了极点，做了皇帝后，开始也能励精图治，对北方蛮族恩威并用，保证了大齐北部边疆的安宁，在三国争霸中立于不败之地，但皇帝做了六、七年后，他变了，变成了一代暴君，残忍，淫荡，北齐建国在汉儒文化圈里，他却把一切伦理道德当作了垃圾，毫无顾忌地去践踏，无所不用其极，他充当了道德沦丧的先行者，史书上说他是受酒精的毒害，总有些难以令人信服。
把一个英明神武的英雄天子变成天下最荒唐不经的暴君，酒精的作用有这么厉害吗？
翻看史书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了另外一个案例，一个跟高洋症状相似的皇帝。
北魏雄主拓跋珪，把拓跋家族从大草原的帐篷迁到平城皇宫的北魏皇帝。
道武帝拓跋珪是一个功业卓著的帝王，北魏帝国的首任皇帝，他败匈奴，破柔然，吞后燕，建国称帝，制定礼仪制度，将一个代北部落整成了一个大帝国，但后来却突然变成了神经病，以至于数日不吃饭，数夜不睡觉，多疑，变着花样杀人，他的病因是寒石散。由此，我忽然想到，会不会也有这个可能，高洋也是吃寒石散中毒了呢？
寒石散又称五石散，用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味石药合成的一种中药散剂，据说是大医学家张仲景发明的，本来是用来治疗伤寒的，但人们后来发现这还是一种兴奋剂，一种吃了可以提高人的某方面功能的补药。
服用五石散后人会觉着浑身燥热，大冬天也要暴露身体，大喝冷饮才舒服。魏晋以来服用五石散一直是上流社会的一种时尚，魏晋风流就是让五石散给闹出来的。
我们不妨大胆推测，高洋也会赶这个流行。事实上，高洋宫中确实有为他炼丹的道士，甚至为他准备了成仙的金丹，高洋郑重其事地把丹药收藏好，准备在他要死的时候再吃，按照他的观点现在还不想做神仙，因为人间的快乐还没有享受够。
如果说高洋吃五石散，那么他的种种异于常人的表现、残忍杀人、甚至放纵情欲等等都可看作吃了兴奋剂后的癫狂了。
酒精会使人乱性，使人产生酒精依赖，但变成高洋那样的人仅仅靠酒精是不够的。
所以，我认为高洋服用五石散的可能性很大，而且高洋后来崇佛灭道是不是也于此有关，是不是后悔自己服石上瘾不能自拔的一种发泄？当然这些仅仅是一种推测，缺乏资料印证。
高洋虽然疯狂，诛杀的大多是朝廷的代北权贵，打击的是北齐胡人力量，而重用和支持汉人，说明他还是认同杜弼关于治国用汉人的观点的，终高洋一朝，汉官能平安做事，基本没有受到鲜卑化胡人们的欺压，高洋无疑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对于汉人才子们，他还算宽容，比如魏收，因为写作《魏书》》侵害了许多人的利益，遭到汉官们一致攻击，甚至《魏书》被污蔑为秽史，但高洋一直坚定地支持魏收，公道地讲，《魏书》还是一部水平很高的史书。祖莹的儿子祖珽又是做小偷又是贪污受贿，按照律法早就改判死刑了，但高洋以其才高舍不得杀他。就是杜弼的死，也是被高德政钻了空子。至于高隆之、高德政、高岳这些人本来就不算在汉官行列里。
高洋死了，平衡打破了，汉官们将会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根据高洋的遗诏，以尚书令开封王杨愔、司徒平秦王高归彦、侍中燕子献、黄门侍郎郑子默为辅政大臣，名单中没有一直担任首席宰相（录尚书事）的高演。
以高洋的强势，高洋在世的时候没能把高演怎么样，高洋死了，却要把高演排斥在权力圈之外，这个安排实际上存在极大的风险。
倘若高演心存异志，为了权力他一定会铤而走险。
发丧的时候，群臣嚎啕大哭，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几乎没有人真正落泪，大家只是应景干嚎而已。
有一个人是真哭。
杨愔杨遵彦！这一年，高洋三十一岁，杨愔四十九岁，残暴的高洋死了，满朝文武都做猫哭老鼠状掉鳄鱼泪，只有杨愔悲不自胜，他在哭什么？
士为知己者死，高欢为自己报了血海深仇，高洋给了自己施展抱负的机会，高家两代对自己可谓恩比天高。杨愔是懂得感恩的人，他对高洋是有感情的，但今后的路呢?太子高殷生性懦弱，高洋的弟弟们大权在握，汉人和鲜卑人面和心异，前面的路，可谓是危机重重，稍不注意，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事实上，还有个应该真哭的人，他确实也掉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