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国内国际形势

司马子如一直很郁闷。

跟自己比肩的老一辈的勋臣库狄干、斛律金、贺拔仁、韩轨、可硃浑道元封王了，甚至彭乐、潘乐也封王了，唯独没有自己的份。

尉桀赖都能赖个王爷。

司马子如觉得虽然自己战功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跟高欢一起吃过苦的老哥们，就是高欢在世的时候也总是敬自己三分，不封王这老脸没地方搁，于是主动请求高洋也给他一顶王爷帽子。

高洋一直因为司马子如阻挠自己当皇帝对他一肚子意见，北镇权贵们封王的时候唯独把他排除在外，目的就是要晾晾他。没想到老家伙不但不好好反省，反而张嘴要了。

要是谁要就给谁，王爷帽子也太不值钱了吧。

高洋气不打一处来：老东西真不要脸，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一怒之下，免了司马子如的官，司马子如灰溜溜回家当老百姓去了。

学的曲不好唱，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关系。但生气归生气，毕竟现在老人越来越少了，所以不久高洋又让他复出了。

司马子如遭受了几次打击，几经沉浮，现在才真正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了，从此打消了一切非分之想，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地做事，算是彻底安分了，从此在大齐史书上这个人就跟消失了一样，很少看到关于他的记载了。

司马子如的经历对他儿子影响不小，也养成了司马消难多疑反复的性格。

北齐建立的第二年，即公元551年，又是一个不安分的年份，齐、魏、梁三国都发生了一些大事。西魏那边，魏文帝死了；梁朝那边，侯景废了立，立了废，最后干脆自己过起了皇帝瘾。北齐这边先是太尉彭乐谋反被诛，接着前魏帝元善见被鸩杀。

魏文帝元宝炬也曾经是个血性男儿，想当年高欢初入洛阳，高隆之仗着自己是高欢的心腹，对洛阳公卿无礼，惹得元宝炬破口大骂：“你一个镇兵有什么了不起的！”抡起老拳揍了高隆之一顿。朝廷大臣象市井无赖一样打架斗殴，也太有失体统了，时任皇帝元修把元宝炬降级处分，高欢也因为高隆之情商太差让他出镇做地方官去了。

后来元宝炬随孝武帝入关，一不小心居然登上九五之尊的位子，但做皇帝却不如做南阳王潇洒，元宝炬很清楚自己这个皇帝的分量，深刻吸取了孝武帝的教训，早把心中那些不平收起，大权不揽，一切唯大丞相马首是瞻，跟宇文泰配合的倒是相安无事，唯一有所遗憾的就是为了西魏的安宁，把自己贤德的乙弗皇后逼上了绝路，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安安稳稳在皇帝宝座上呆了十七年，四十七岁的时候病死了，四十七岁虽然不够长寿，但比起那些二十来岁就死了的先帝们，也算多活了二十多年，那个年头，皇帝是个危险的职业，活在权臣阴影下的皇帝能够病死的有几个？

元宝炬走了，却没有把他明哲保身的见识传给他的儿子们，太子元钦即位皇帝当了不到三年，就因为对宇文泰处理皇室宗亲元烈有些怨言而被废，宇文泰另立元廓为帝，西魏朝也基本走到了穷途末路。

中山王元善见说起来还是高洋的姐夫，禅位时说的好听，待遇不变，甚至见了高洋也可以不行臣子之礼，但那都是些废话，高洋的皇帝当了没多少日子，就开始惦记着要除掉这个心腹大患了。

没办法，这就是皇帝这个职业的特殊性，只要下来了，就摆脱不了被人斩草除根的命运，除非象蜀汉后主刘禅那样被大家公认为大傻瓜才能作为特例。

其实，说刘禅傻的人才是真傻。

高洋的姐姐太原公主知道弟弟不怀好意，所以千方百计地保护着丈夫。高洋每次出行都要元善见陪驾，太原公主死活也要跟着，吃饭时太原公主总是先尝饭菜，然后才让元善见吃，说什么也是一奶同胞的姐姐，高洋不能不有所顾忌，所以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时间长了，太原公主便放松了警惕，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这玩意防不胜防，终于高洋找了个机会先把公主给灌醉了，然后送给了元善见一杯毒酒，就这样东魏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皇帝走上了跟他的前任们一样的道路。同日，高洋的三个外甥跟父亲一同遇害。

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的，为了安抚元氏族人，高洋郑重其事地以皇族的礼义安葬了元善见，说起来元善见也是有功的，尽管禅位属于不得已而为之，但这个形式保证了高齐地位的合法性。

后来，高洋发昏，又把元善见的尸体从陵墓中挖出来，扔到了漳水河里。根据这个记载，现在在临漳一代发现的据说是元善见墓地的天子墓一定是空墓了。倘若某日专家从里面考古出一具尸体，恐怕又要引起一场全国大辩论了。

后来，夫死子丧的太原公主由娄太后做主嫁给了已经离了婚的杨愔，也算有了一个不错的归宿。说起来，杨愔这也算二度成为高家的女婿，不过，意义不同，这次娶的是正宗长公主加帝后，标准贵妇，寡居的贵妇本就是抢手货。

南边的事更是一言难尽，锦绣江南在侯景的折腾下变成了人间地狱。

侯景被慕容绍宗击败后，带八百亲信渡淮，占据了寿春，然后假惺惺地请求梁武帝处罚自己，慈悲为怀的佛门天子既往不咎，所以侯景仍然挂了豫州牧的牌子。

自此，缺什么就向朝廷要，要棉衣送布匹，要兵器送工匠，萧衍基本是有求必应，唯有一次，侯景请求跟王谢家族通婚，这事萧衍为难了，人家是几百年的高门望族，跟皇族通婚都得好好商量才行，所以萧衍就答复说：王谢不行，朱张可以考虑。侯景大怒，发誓要把王谢家族的男男女女变成奴隶。

等到慢慢缓过劲来，侯景的本性就暴露了，因为萧渊明的缘故侯景知道萧衍不是个可以依靠的人，正好萧衍的义子萧正德觊觎帝位，两个人暗中就勾结上了。

侯景于是带千余人偷袭梁都建康，这时候的梁朝由于四十七年太平日子，京城根本找不出能打的将军，还是靠从北朝投过来的羊侃抵挡了一阵，而萧衍的那些在各地拥有重兵的子孙们，虽然迫于形势带兵勤王，但因萧衍八十多岁时日不多，大家作为帝胄藩王都有争夺皇位的野心，所以都想保存实力，不肯出力进攻。

侯景终于攻破建康，建康城内原有十余万人，在被围困了一百多天后，几乎都被饿死、病死、战死，全城只剩下了二、三千人，梁武帝萧衍也做了侯景的俘虏，这个八十多岁的佛门天子最后被活活饿死，侯景立太子萧纲为主，史称简文帝。

搞定了建康，侯景又派大将于子悦、侯子鉴、宋子仙开始了对江南最富庶的三吴之地的讨伐，三吴是南迁世家大族的聚集地，这些人吟诗作赋谈玄论道是高手，打仗都是外行，甚至有人看见马都害怕，这样的人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所以三吴之地很快被攻下，侯家军一律采取杀光抢光的两光政策，江南大族遭到了灭顶之灾，从此王谢等百年望族一蹶不振。

侯景后来又废掉了简文帝，另立萧栋为主，不久又废掉萧栋自立，国号汉，过起了百日皇帝瘾。

这时萧衍的儿子们争夺帝位的混战逐渐结束，局势开始明朗，梁武帝第七子萧绎占了上风，其它宗室王侯们或是被消灭或是臣服，萧绎在江陵自立为帝，是为梁元帝。梁主萧作为齐国一直扶持的藩王，吃水不忘挖井人，刚刚登上帝位就忙不迭地派使者跟邺城通好。

西魏方面也从侯景乱梁中受益不少，一直在成都做土皇帝的萧纪对萧绎称帝不服，率兵出蜀，结果被西魏的尉迟炯乘虚而入，从此巴蜀纳入了西魏的版图，成为西魏的大后方。同时，岳阳王萧察也投降了西魏，成为西魏的一颗重要的棋子。

萧绎的部下王僧辩和陈霸先大败侯景，攻破建康，侯景外逃，后来在逃亡的路上被羊侃的儿子杀死，肚子里塞上盐运到京城，头颅被献给了梁元帝萧绎算是为梁朝报了仇。

萧绎把侯景的脑袋先挂在城头上示众，后下锅煮熟，去肉后晾干涂漆，放到武库里储存起来。侯景被曝尸后，愤怒的老百姓争着抢侯景的肉吃，剩下的骨头被一把火烧掉，人们连骨灰也不放过，那些遭受其祸的人把骨灰和酒混在一块吃掉了。

可怜的侯景身后只剩下了一个头骨。

侯景在晋阳的家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当侯景南逃的消息传到晋阳后，高澄命人把侯景妻子的脸皮剥掉，用大铁锅油炸了，女儿送入宫中做了奴婢，儿子被阉割做了太监。再后来，称帝后的高洋又把侯景的太监儿子们都用大锅煮了。

史上最强的破坏者落了个身败名裂、凄惨可悲的下场。

侯景之乱的另一个后果就是陈霸先开始崛起，他将成为萧梁的真正掘墓人。

一个有趣的现实是，南朝的建立者刘裕、萧道成、萧衍和陈霸先的家乡都在五百里的一个圈里，这就是所谓的王气。

内部的隐患都解决了，高洋感觉浑身都是劲，大齐的领土已经不能让他满意了，混一东西，统一南北是英雄的梦想。

这个梦宇文泰做过，高欢做过，萧衍也做过。

但他们都没有成功。

也就在这时，一个好消息传到邺城，让高洋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