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拿下蜀国，陛下已经有西川节度使的人选吗？”

“没有。”

“我看孟知祥诚信厚道，而且还有智谋，如果让他来坐镇西川再好不过。”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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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这段话虽然不是史书原话，但大意是差不多的，这实在不是一个喜庆的对话，我想大家跟我有同样的感觉，这像是在交待后事。

说完，郭崇韬起身告退。回去的途中，秋天的风掠过广场，在一角还掀起了一些小小的旋涡。

公元九二五年九月十八日，大军出洛阳，向西进发，去灭亡荒淫无度的蜀国。可这时，谁也没有告诉李存勖，其实他的大唐跟前蜀没什么两样。

4.123

大军经过长安时，郭崇韬突然下令。

“暂停进军，原地休息。”安置好大军，郭崇韬拎着水果猪肉美酒等东西去了一个地方。

前去的地方是五将山，在今天的陕西礼泉县内，五将山上有唐朝皇陵，唐肃宗李亨的建陵。但郭崇韬到这里，一不是爬山，二也不是来拜李亨的。

跨过气势恢宏的建陵主陵，将李亨甩在身后，郭崇韬来到一个不太起眼的陪墓，然后摆好酒肉，恭敬的下跪。

这里是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救大唐于将倾之汾阳王郭子仪的墓。

郭崇韬这一次，算是上祖坟。按他的说法，郭子仪是他太爷。

时隔一百多年，这不仅是爷孙俩的对话，也是两位权臣的对话。这一天，郭崇韬馋毁攻身，满心委屈，下跪后诉以号啕大哭。郭子仪躺在黄土之下，陪在唐肃宗李亨的身边，还以沉默。

据记载，郭崇韬哭坟事情传开之后，八卦口耳社广泛传播，成为天下人吃完饭没事干之后拿来开开心化化食的笑谈。这不能怪人民群众不怀好意，认个好祖宗是成功人士的习惯，但问题是祖宗这个东西最好认远点，比如朱温的祖宗就一直追溯到了舜帝时期。而郭子仪去世才一百多年，郭家家谱记录在案，要想当人家太孙明显有点勉强。

但，让他们笑吧，这个世界向来是懦者嘲笑勇者，愚者嘲笑智者，奸人嘲笑忠人。

痛哭之后，郭崇韬用袖子擦干眼泪，起身离去。

前进吧，我们阻止不了别人的嘲笑，正如他们阻止不了我们的理想。

汾阳公，您我都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借您的威名给我吧，无论前路多么艰辛，我愿以您为楷模，中兴大唐，名垂青史。

如果他日能够象您一样，埋身皇陵之旁，死无憾也。

上马，回营，郭崇韬令：大军开拔。

不久后，大军抵达大散关。

相对于中原政权来说，任何一个想一统天下的皇朝都必须面对两道难题，一是跨过长江，二是翻越蜀道。

跨过长江，面临的将是水军的挑战，当年，曹操在中原所向无敌，一到水面，就吃了大亏。而翻越蜀道要更难一些，因为除了地利上的劣势，还有另一个制约大军战斗力的因素：运粮。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从中原往蜀地运粮，交通基本靠轮子，但地势险要，车子前进并不方便，而且车夫不是机器人，也是要吃饭的，也就是说，你运的粮不但要保证军队的供应，更要给车夫留一份，据后人统计，要从中原腹地运十份粮进川，只有一份能进入到军士的肚里。

郭崇韬比较幸运，他没有运粮的烦恼，因为李存勖没给他运粮的打算。

李存勖任命了一个后勤大队长。凤翔节度使被任命为都供军转运应接。

这个意思是郭公你要打仗，就去凤翔要粮食。

李存勖真会开玩笑，数万大军跑到凤翔又吃又喝，临走，还要打包，你以为老前辈李茂贞是好说话的么?

事实上，李茂贞不是不好说话，他是不能说话。就在前年，李茂贞因病离开了这个世界。

因为没有抓紧二代教育，凤翔后继无人，他的儿子，凤翔节度使李继曮早就表态愿意归附唐朝。而招待上面来的人自然是他的义务。

在凤翔，郭崇韬补充了一下粮草，这也是他从自家里取的最后一份口粮。抵达大散关之时，郭崇韬的大军还有十天的粮食。

十天，就是闲时吃稀，战时吃干，平时半稀半干，杂以番薯青菜之类也别想成功走到成都府。走到丰都鬼城是完全有可能的。

那么，粮食的事情怎么办？

越过大散关，望着一帮面有菜色的军士，郭崇韬手指难于上青天的蜀道险山，气沉丹田，大声说道。

“前面，就是蜀国的地盘，此去，只能前进，绝不后退！”

“我们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但大家不要担心吃饭的问题，只要攻下凤州，拿到那里的粮储，我们就一定能获取胜利。”

山上风大，吹散了郭崇韬已经发白的鬓发，山上天寒，将郭崇韬的脸冻得通红。但他的目光坚定而炽热。

这是他的孤注一掷，要么吃敌人的粮，让敌人无粮可吃，要么就战死在敌人的城前！

他赌成功了。不用费尽人力物力去运粮，粮就在前面等他们，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