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沧州兵杀的性起,用李逵的话杀他一个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再说。现在别说一个人来叫停,就是安理会主席来劝架也不管用,可听到这个人的喊声。沧州兵真的停住了脚步。
能喝住李逵的只有宋江,能命令沧州兵的只有一个人,跑出来破坏战斗气氛的这位和平使者正是沧州老大,刘守文。
刘守文气喘吁吁,振臂高呼:你们不要杀我的弟弟啊。
真是个好哥哥!不知道刘守光听到这句,会不会泪崩。
这个东西我们曾经见过多次,公元前638年的那个夏天,宋襄公跟楚国交战,当时楚军要过河。宋襄公的谋士建议:等对方渡到江中,我们就杀过去,一定能胜利。宋襄公翻翻白眼,指着指后面的大旗:人家河都没过就打人家,还讲不讲仁义?
宋大王的军队是仁义之师,其大旗风扬,上有气势恢宠两字,一个是仁,另一个是义。
而跟刘守文同学心有灵犀的第一人不是宋襄公,而是明朝皇帝朱允炆,他的叔叔朱棣在北京造他的反。大军前去平叛时,朱同学找到领军的大将,真诚的交待了一句:千万不要伤害我的叔叔啊。
仁义是要讲的,亲情也是该顾的,但有的地方实在不流行这一套,讲仁义的宋襄公大败,还在逃跑当中负了伤:中一箭。人家可没管败退之军不可追的仁义。爱亲人讲和睦的朱允炆丢掉江山,成了失踪人口。
而刘守文比他们还要惨。
当刘守文呼喊着冲出阵时,一下震惊了所有的人,沧兵纷纷勒马收兵,因为不收,就有可能伤到宝贝刘守光。
这一下,幽兵也莫名其妙。
本来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却突然听到有人大唱和平口号,回头一看,本来在追杀他们的大兵都停住了,只见一个和平使者向他们跑了过来。就差挥舞橄榄枝和放鸽子了。
而且只有一个人。
刘守文动情(或入戏)太深,冲动之下,忘了自己已经脱离了自己的大部队,孤身一人冲到阵地的最前面。
送上门来的,再不收就对不起对方的好意了,在惊讶当中,幽州大兵里有一个人最先回过神来,这个人倒不是刘守光。刘守光一看兵败,早就跑到前面去了,我们中国人的习惯是有事大家不要慌,让领导先走。古今皆如是。
及时清醒,把握这个千载难逢好机会的人,是留下断后的幽州猛将元行钦。
元行钦定睛一看,哟,这不是老板的哥哥吗,当下调转马头,迎了上去。去时,手上没有橄榄枝,只有寒光掠胆的金枪。
有爱的刘守文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是来宣传和平,调解矛盾止兵戈的,所以冲出来时连剑都没拔。
元行钦杀到时,连过招都省了,直接将刘守文拿下。
什么叫风云变幻?什么叫徒转直下?什么叫瞬间崩盘?眼下就是。
吐谷浑一看不妙,直接跑了,他们本来是给刘守文打短工的,现在资方老大都被抓了,剩下的工钱是别想拿到手了,趁早走了减少损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契丹人也走了,见利就上,见好就收,是他们这一族一贯的传统。他们可不想把老命丢在这异乡。
现在走了,以后机会有的是。契丹人有像狼一样的野心和耐心。
沧州的跑的更快,领导对他们最后一句是:不要伤害我弟弟!再不跑,要么抗命,要么丢命。
而奇怪的是刘守光同志并没有乘胜追击。
胜利来得太突然,还在路上跑得如丧家之犬,这么就有人报告战场突变,我方已经抓拿对方主将,敌军跑了个精光。
重新跑回来的刘守光看到被捆起的哥哥,才敢相信这是事实。高兴之下,他忘了应该宜将剩勇追穷寇。
刘守光将哥哥请到一个小房间里,门上挂了大锁,俘虏工作做完之后,才点起大军进沧州,可走了一会,想想不安全,又返回来,下了一个命令:用丛棘将这个房间围起来。
事实证明,这纯粹是浪费体力。
过了十多天,刘守光又回了这间临时监狱,下令把丛棘搬开(领导总是让人干这种反复的无用功。)然后打开大琐,将哥哥请了出来。
大哥,还有个事请你帮忙,让他们把沧州城门给我打开。
沧州城还在坚守!
刘守光以为抓住了大哥,沧州城群龙无首,只要派个工作组过来接管沧州就是。可等到地方一看,沧州城门紧闭,城上守兵林立。
组织沧州军队闭城死守的不是某位大将,而是两位文人。
当年,刘仁恭前辈攻下沧州,为了让大儿子治理好这处分公司,给刘守文派了二个助手,一个叫吕兖,一个叫孙鹤。
这两个人应该都是有才能的,要没他们辅助刘守文这位书呆子,只怕沧州早被朱温攻下了。
两位不但有才,硬骨还相当硬,吕兖的骨头硬度跟钢差不多,而孙鹤的可能是钻石级的。人家兄弟相争,已经定了胜负,皇帝老子都不管家务事。可这两位觉得还没到最后的关口,于是关上城门,死守沧州。
刘守光没有办法,只好让哥哥刘守文来城下喊话。
那会,刘守文同志已经瘦的不成人形,弟弟对他相当照顾,有一顿没一顿的,但他还是决定配合弟弟的工作,毕竟他是一个有仁有义的大哥么。
到了沧州后,刘守文鼓起丹田之气(没多少),喊道:是我,快开城门!
寂静,城门似乎在回应:密码错误。
刘守文又喊了几声,实在没力气了,这时,城上终于有人回应:对不起,我们不认识什么刘守文,现在我们的老大叫刘延祚。
刘延祚是刘守文的儿子。
完了,城内已经换界选举了。刘守文没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只好又被请回了小黑屋,从此再也没出来。
政治思想做不通,只好来硬的了。
沧州的攻防战持续了一百多天。
沧州城内有三位少年,一位面容善良的略显呆板,他正是刘守文的儿子、现任沧州领导刘延祚。刘延祚像父亲,平时比较低调,还经常看看书,对人也很随和,当了老大(名义上的),还是跑出去跟老朋友玩。
他有一个好朋友叫赵延寿,是沧州军将赵德钧的养子。长得英俊,甚至帅的有些邪气。
另一个少年叫吕琦,沧州实力派人物吕兖的儿子,据说此人不好好学习,天天仗着父亲的权势在城内拿弹弓打人家的玻璃,有时还在城内扬鞭飙马。还好没出过什么交通事故。
这三位少年很早就认识,虽然这些年日子一天比一天乱,但世界对他们来说是宁静和平的。
青春总会飞逝,他们要慢慢学着长大,在硝烟里学会生存,在斗争中学会努力,在黑暗中寻找光明或在黑暗中习惯黑色。
很多年以后,这三位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