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横冲军像是太原的特种队伍,人不多,核心编制在五百骑左右。可机动性强,战斗力猛,以及具有一切搅乱局势,乱中取胜的能力。
五百横冲兵就像外星人驾着飞船,猛不然的就出现在了李嗣昭的面前。
李嗣源走到李嗣昭的面前,不用问,他已经看出来了,已军大败,而敌军四面包围而来,这是全军覆没的迹象。
也许,他们这些骑兵还可以借跨下四条脚逃回太原。
逃吗?
李嗣源一脸沉静,说道
不能逃,逃回去,则大事不妙,请让我为公一战。
不胜利就死。
绝不为俘!
望着请战的李嗣源,李嗣昭分析了情况,发现他们只有逆袭。
退路已经被葛从周堵死了,再退,只有被冲散,然后逐个被诛杀。
李嗣昭马上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对李嗣源说:兄弟,我听你的。你指那,我打那。
注意,李嗣昭是鸦军首将,而李嗣源以前是李存信的副将,最近很可能受到了李存信隐退的影响,军职不进反退。手下还只有那区区五百骑兵,夸张点说,也就是百夫长。
领数万军的李嗣昭愿意将军权交到一个百夫长的手里,然后,唯其马首是瞻。
有时候,将军可以百胜,却不能屈人一头。将军可以一死,却不能受制于人。
李嗣昭为了胜利,放下了面子。
这种为大局抛弃个人尊严,往往比百战百胜更可贵。鸦军的将领开始一扫往日李存信领导时的争强好胜之潮流,而转为团结,合作与互动。
鸦军的更衣室气氛终于向好的方向发展。
且先看李嗣源领着这伙行将溃败的鸦军绝地反击。五百横冲铁骑急奔到一处高地,然后,他们做了一个举动,解鞍下马,然后磨起弓箭。
临阵磨箭头,不快也光么。
磨完箭,复再上马,摆好阵势,李嗣源站在最显处,然后左挥右指。
大概意思是;左边的兄弟准备合围,右边的把弓拉上,后面的准备包抄,前面的准备冲锋,仿佛山岗之下,有数路大军伺机而后动。
撒豆为兵已经少见了,可还没见过李嗣源这种指气为兵,隔空打物的绝世武功(可能练过六脉神剑)。
汴兵被震住了,他们发现本来慌乱的太原兵竟然稳住了阵脚,又见一高大威猛之人在高处指点江山。
莫非真来了强援。
果然,前面传来李嗣源的大吼声:我家老大叫我来捉拿葛从周,不相干的走开。(吾王命我取葛司徒,他士可无并命)
这那是行军打仗,还是江湖寻仇哪。
只看得李嗣源怒吼完毕,两腿猛夹坐骑,从高处冲刺下来,直杀入到汴兵的阵营里。
阳光在那一刻灿烂,照在李嗣源的铁甲上,发出金色的光芒,像一位天神下凡。不对,应该是一位黄金圣斗士!
重新振作的李嗣昭也冲了上来。
其后是知耻而后勇的黑衣鸦军。
李贺的一句诗形容了这一刻: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略一交锋,葛从周退走了,他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况且朱三给他的任务是保住邢州,而不是歼灭太原主力。
鸦军得已保全,退回到太行险关以内,李克用亲自领兵接应。
李嗣源中箭了,据说这位猛男似乎有雅典娜暗中呵护,上源驿时,就曾经乱箭飞石当中毫发未伤。可在这天,估计雅典娜妈妈的大姐来串门了,没来得及给李嗣源加盾。
李嗣源差点成为李刺猬,身中四箭,鲜血直下三四尺,染红了双腿。
李克用连忙脱下了身上的衣服给李嗣源披上,大唤:快拿金疮药来!
又递上了酒杯。
喝吧,这是阿父为你倒的酒,要不有你,今天我就要被葛从周耻笑了。
李嗣昭在旁,双手相搓,面有愧色,要不是李嗣源,他指不定已经被绑到葛从周的面前了。
可是,李嗣昭同学,不要气馁,常胜将军都是从失败里走出来的。刘翔的第一步也是啃了满脸泥。况且以后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多得。
用不了多久就有一桩。
没多久,太原的另二道防线泽州与潞州同时失守了!
光化元年(898)十二月泽州
摩云兄,你累了?
我累了。
你的心倦了?
我倦了。
是啊,你的年纪也确实不少了。
嗯,我老了。
那就退休吧,到太原,李鸦儿会给你修超豪华全功能高配备的养老院,百年之后,给你埋在宝山。
那我不倦了!
还累吗?
不累了!
尚能饭否?
早睡晚起,夜御三妇,何况饭乎!
那就好好干,守住泽州,别让丁会打过来。
李罕之点头,然后,他领兵杀出城门。
真是好同志啊,哥哥这是要去打丁会吧?
李摩云回头一笑百疑生,我等如在云雾中。
潞州夜
潞州节度使的府上哭声一片,这里在搞追悼会,主角是薛志勤。薛志勤一生当过不少主角,这一回的主角他是万不想当的,可由不得他了。诗云:死去元知任人哭。
他死了。
挺好,老伙计康君立等他等的黄泉水都要断流。
追悼会开的很热闹,鸦军原创主将,一州之长撒手人寰,想哭的想笑的都得来表示悲痛,不该来的该来的都得上门道声节哀。
李罕之也来了。
来到灵堂,李罕之倒是性情中人,没流一滴蛤蟆尿,大手一挥:你们别哭了。
大家果然节哀,顺便把李罕之请到中间坐下。
李罕之望着薛志勤同志的新木牌,字正腔圆,严肃认真地说道:铁山哥,你放心去吧,我会接过你的工作,将潞州治理好滴。
众人皆惊,什么时候听说李罕之要来接任潞州节度使啦。大老板李克用没说过这话啊。
太原
李罕之的报告刚送到这里,里面写道:潞州位置重要,不可一日无帅,为大局计,我已进入潞州主持军政事务。李老大,你就放心吧。
李罕之自作主张给自己换了工作地点,调了岗位,升了级别,涨了工资。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在泽州这些年,吃完饭就要披挂上阵跟人打仗,那有过一天吃完饭摆桌子打麻将的幸福时光。更何况,他李摩云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属于草军第一批干部,也曾坐镇过河阳,掌控过洛阳,那是何等威风,何等惬意。
可当日兄弟反目,他被义弟张全义背后插了一刀,只好投靠太原。
从此他沦为了打工仔,层次还比较低,是个军事蓝领,别说进董事局了,连扩大会议也别想参加。
这摆明了是歧视,他在太原没有好友为他说话,年纪比李克用大,也没办法认人家做干爹套近乎,更不像邢州孟迁跟李克用有群带关系。甚至他还不像刘仁恭那样会表决心。
刘仁恭都当幽州节度使了,他却在泽州一干就是十多年的刺史,这简直比小媳妇还难受,小媳妇还能指望着能熬成婆,他什么时候能熬回节度使啊。
李罕之不愿再等,他已经五十八了,再不抓紧,就得以刺史的级别离职,以后领的退休工资可就强差人意。
老板不给提,只好自己努力。
毫不意外,李克用对这种无组织无纪律自个提干的行为大为光火,
李克用了解这个人。他曾经跟参谋盖寓探讨过李罕之的心理特质以及行为模式。
盖寓是个厚道人,觉得李罕之一个人投靠太原,这些年打怪积极,论经验值也该给人家升升级了。毕竟人家以前就是节度使,在太原一直降职使用,确实有些打压人才之嫌。
可李克用对李罕之有独特的见解:这个人是董卓的吕布,打架是把好手,可却是一只喂不熟的鹰。吃饱了就会飞。(估计他一直瞧不上当年李罕之对张全义的作法)
写到这里。俺想起自己漫漫悲痛职业生涯中的某位极品老板之管理名言,话说某日办公室的一条鱼死了,据他分析是喂多了撑死的,他指着翻白肚的鱼,翻着自己的白晴突鼓眼教导我们:员工就像鱼一样,不能喂太饱了。
吾老板实乃管理大师啊,到处可以总结归纳,然后大而化之为管理哲学。一条死鱼就可以写就一本现代管理学。
听此言,半死不活一脸饥色的鱼儿们惊诧莫名,又羞又愤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