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群雄逐鹿（9）金刀太子慕容超（下）

一入南燕境，慕容超先到了梁父（今山东泰安东南）。镇守此地的兖州刺史慕容法对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十分不感冒，对人说道：“汉朝的时候有人诈称自己是卫太子，一时谁都分不出真假，怎么知道这小子就一定是皇族？”慕容超得知后怒形于色，而慕容法也不客气，干脆把他安顿到了低等招待所。两人从此交恶。

等慕容超进入广固见到慕容德、献上金刀，证明自己是他货真价实的亲侄子后，慕容德又惊又喜，悲从中来，抚着他的背放声大哭，并立刻封他为北海王、侍中、骠骑大将军。由于慕容德自己无子，一见之下发现慕容超不但不疯不傻，反而潇洒英俊，心中已有了立他为后之意。而慕容超自己也蛮知趣，每天“入则尽欢承奉，出则倾身下士”，给自己赢得了不少印象分。

不久，慕容德再次病重。在病榻之上，他下诏立慕容超为太子，当晚即病逝于显安殿之中。于是在离秦入燕半年之后，慕容超摇身一变，从长安城中的疯乞丐变成了九五至尊的一国之君。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起初我以为，像慕容超这样幼年多经磨难、品尝过民间疾苦的人一旦当上皇帝，理应成为奋发有为的治世明君，就像汉宣帝刘询曾经做过的那样。但后来我才发现，我不但错了，而且错的离谱。慕容超不但不是明君，反而和他的堂兄慕容熙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由于这个便宜捡得太大幸福来得太突然，慕容超表现的十分不自信。他像一个中了亿元彩票大奖的人时刻担心别人觊觎自己的财富那样，担心慕容德留下的旧臣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为此，他即位不久就提拔了一个叫公孙五楼的人做自己的亲信，而把慕容钟、段宏等前朝重臣派到边地去任藩镇。慕容钟、段宏等十分不安，再加上早就与慕容超结下了梁子的慕容法，三个人一块发动了叛乱。虽然后来叛乱被平，但南燕已元气大伤，国势开始江河日下起来。

另一方面，慕容超则像一个缺乏教养的富二代暴发户，开始肆无忌惮的享受到手的荣华富贵，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弥补他以前受过的苦。他每天出去游猎，政事全都交给公孙五楼来处理，老百姓编起段子唱道：“欲得侯，事五楼。”他又想恢复肉刑，增加烹轘之类残忍刑罚，被大臣封孚视为桀纣之主。

不过败家子慕容超倒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他挺孝顺，没光顾自己享福而忘了还在长安的老娘和媳妇。于是他派出使臣入秦，想接回她们娘俩。

后秦主姚兴一听，什么什么？那个傻子慕容超现在当了南燕皇帝，还想要回他老娘？看来你当初是装傻忽悠我呢！小子，真有你的！这回我要不让你吐点血那我不成傻子了么？于是姚兴开出了条件：当年苻氏败亡，长安城里的太乐乐队全都落进了你们慕容家手里，要老娘可以，第一你要称藩，此外还要拿乐队来换，要不然拿南方百姓一千口也行。

在号称以礼乐治天下的古代，音乐也是分等级的，而最高等级的太乐是国家统治的象征，只有在举行祭祀和重大典礼的时候才能演奏。整套太乐班子是一个庞大的乐队，非心灵手巧又兼具乐思的人不能胜任。晋末丧乱以来衣冠南渡，北方各胡族政权都缺乏音乐人才，姚兴又是一个特别崇尚文治的君主，所以才提了这么个条件。

慕容超最初只答应称藩，但姚兴坚持要太乐诸伎。慕容超无奈，只好把一百二十人的乐队送给了后秦。姚兴这才把他母妻放还，慕容超率后宫嫔妃亲至马耳关迎接。母子见面，抱头痛哭，免不了又是一番感慨唏嘘。

按理说这件事就应该到此结束了，一家人团圆美满，而慕容超也给自己博得了一个孝子的名声。但转过年来到了正月，照例要举行朝会大典，太乐甫一演奏，慕容超就觉得不对味。怎么这音乐这么难听！于是他开始后悔，不该把乐伎都送给了姚兴，但事已至此又能怎么样呢？所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慕容超的办法是，俺家的羊没了，我就抢别人家的羊！

409年二月，慕容超派骑兵入寇东晋宿豫（今江苏宿迁南），掠走百姓无数，从中挑选两千五百男女交给太乐训练；当月，慕容超再次派兵寇掠淮北，掳走了一千多口百姓。

有了这些南方百姓，再好好调教一番，明年正旦大典慕容超应该不愁听不到悦耳的音乐了。然而慕容超想不到的是，那时在他耳边回响的将不是黄钟大吕，而是喧天战鼓之声。

因为，他惹恼了一个绝不该惹的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