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群雄逐鹿（8）情癫大圣慕容熙（下）

可日子一久，辽西就那么大，能玩的地方都玩腻了，小苻美眉的樱桃小口又撅了起来。还玩什么呢？要不……要不咱们打仗玩吧！那一瞬间我不知道慕容熙是不是受了周幽王的启发，总之他也决定用烽火狼烟刀光剑影来哄美人一笑了。但以当时后燕的实力，慕容熙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摸拓跋珪的老虎屁股的，好在旁边有两个相对好欺负的老邻居：契丹和高句丽。

于是慕容熙集合三军拥着美人，雄赳赳气昂昂，直指鸭绿江。其实照我看来，女人对战争这种东西一向不感冒（有特殊口味的除外），也就是看个新鲜而已。但慕容熙却蛮认真，一招一式的摆开了打，到了地点围城——攻城——上冲车——挖地道，着着实实地给小苻普及了一下军事理论课。不知城里的高丽棒子们啥想法，我要是高句丽王，一定特郁闷。敢情你带着千军万马来打俺，就是为了哄一娘们开心！终于，在慕容熙的指挥下，燕军将士们眼看就要攻上城楼。这时，慕容熙却下了一道让人吐血的命令：“谁也不准抢先登城！待将城墙铲平，朕与皇后乘辇而入。”得，将士们的心里呀，是哇凉哇凉地啊！你说这仗还怎么打？而城里的守军也利用燕军攻势大减的机会加强了城防，再打怎么也打不下来了。慕容熙只好灰头土脸收兵而回。

一次不行，还有第二回。后来慕容熙又带着小苻去打契丹。但契丹是游牧民族，不像高句丽有城可攻，打不过你的时候拍马就跑，回头集合了大批部众再跟你玩躲猫猫，一个不注意很容易像刘邦当年那样再来个白登之围。所以慕容熙到了地方后，没怎么敢打就要回去，小苻美眉不干，这才出来几天呀，没劲没劲！慕容熙只好调转枪口，又去找高句丽的麻烦。大冷天的，燕军在辽东平原上穿行三千多里，慕容熙和苻后在温暖如春的车里喝着美酒，外面的士卒却又累又冻，死者络绎于路，而活着的人许多也被冻掉了手指脚趾。这样的军队，还谈什么战斗力？于是这一次慕容熙又没有取得胜利。

爱情这东西，有时真是不讲道理。怪不得人们都说，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却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为了让小苻美眉开心，慕容熙可以说是想尽了一切办法，甚至不惜耗竭国力牺牲无辜百姓的生命。也许正是因为苻训英的欢乐总是用他人的血泪来换取的吧，她终究折损阳寿香消玉殒了。

小苻死的那天，慕容熙哭得昏天黑地。他把小苻抱在怀里，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正一点点褪去，痛苦地喊了一句“体已就冷，命遂断矣！”就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很久才苏醒过来。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而所有离别当中，最痛苦的则是爱人之间阴阳两隔。但不论慕容熙多么痛苦多么不舍，死亡却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实。他呆呆地望着宫人们为死者擦拭身体、穿上寿衣，呆呆地望着他们打开棺木将她放了进去。那明眸善睐的眼神、那巧笑倩兮的红唇，难道再也见不到了吗？那软玉温香的身体、那盈盈可握的腰肢，难道从此就要变成冢中枯骨吗？

等一等，朕要与皇后告别。

于是，史书中出现了耸人听闻的记载，苻训英的尸体入殓后，慕容熙“复启其棺而与交接。”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慕容熙的这种行为，这项工作还是交给心理学家吧。

总之，慕容熙对苻训英的死表现出的悲痛超越了常规，也超越了伦理。他不但穿上只有父母死时才应该穿的高规格丧服（斩缞），每天只喝稀粥，还强迫别人跟自己一样悲痛。他下令文武百官每天在宫内哭临，还指定了专门的督察官，凡是掉眼泪的就是忠孝，没眼泪的统统治罪。这下大臣们倒了血霉，演技好的培养培养情绪还能哭出几滴，演技差的可怎么办？那时候又没眼药水，许多大臣只好在嘴里含上生姜、芥末之类，真是名副其实的悲催。有比大臣们还悲催的，就是慕容隆的妻子张氏，也就是慕容熙的另一个嫂子。由于她长得好看，手也巧，慕容熙觉得小苻在另一个世界需要有人侍奉，就把她杀了殉葬。有几个大臣担心自己也可能是殉葬的对象，就洗完了澡在家等死。慕容熙还下令，不管是文武公卿还是平头百姓，全家统统去给皇后修坟墓，其规格比照皇陵，国库为之一空。他郑重其事地交待道：“你们好好营造，朕将随后入此陵。”显然，这句话十分不祥。

出殡那天，慕容熙披头散发，光着双脚徒步走在丧车的后面。由于丧车的规格实在高大，不得不拆毁了皇宫北门才得出去。上了年纪的百姓因此窃窃私语，说慕容氏自毁其门，必将不久于世啊。

不能不佩服，老百姓的眼睛就是雪亮。慕容熙绝不会想到，这次送葬将是他人生最后的旅程。因为对二苻来说，他是痴心一片的情郎，对百姓臣僚来说，他却是不折不扣的暴君。

送葬的队伍出城的同时，政变也就发生了。

禁军将军冯跋等二十二人推夕阳公慕容云为主，发动服役刑徒五千人闭门距守。慕容熙得知后返回攻城，兵败后藏身于龙腾苑树林当中，被叛军擒获。慕容云申斥其罪后将他杀死，时年二十三岁。

他的皇帝生涯因一个女人开始，也因一个女人结束。同时终结的，则是慕容垂建立的后燕王朝。

因为慕容云是高句丽人的后裔，他即位后恢复了本名高云，而这个政权，历史上称为北燕。

卷七群雄逐鹿（9）金刀太子慕容超（上）

虽然后燕亡了国，但慕容氏政权还存在。那便是慕容德于滑台建立的南燕。

不过滑台这个地方实在不怎么样，夹在北魏、后秦、东晋三大强国之间，地狭民贫，充其量也就是个权宜之计。于是在399年慕容德引军而南，先取琅琊，再回师北上，掠取了今山东省大部地区，定都广固（今青州市）。至此，他总算在这扰攘乱世里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慕容德是慕容恪、慕容垂这一辈皇族里面的小弟弟，据说他娘公孙氏怀他的时候白天睡午觉，睡着睡着娃娃就生出来了，旁人叫醒她她才发觉。他爹慕容皝知道后说，这个娃娃跟郑庄公一样（庄公也是寤生），日后必有大德。就给他起名叫慕容德。

虽然在才略计谋上慕容德比不了两个哥哥慕容恪、慕容垂，但长年累月看高手下棋，自己的棋艺也差不到哪儿去。加以因缘际会，这才成了南燕一国之主。对此，慕容德自己倒也有清醒的认识。

一次，慕容德大宴群臣于延贤堂，酒酣之余问道：“你们看朕可比古代何等君王？”

青州刺史鞠仲道：“陛下乃中兴圣主，堪比夏朝之少康、汉朝之光武。”

慕容德听了，叫左右赏给鞠仲锦帛千匹。鞠仲没想到一句话就能得到一千匹帛，这赏赐实在太多，慌忙推辞。慕容德笑了，说你以为我真能赏你这么多呐，你刚才那话是忽悠我呢，所以我也忽悠忽悠你。

殿前君臣言笑晏晏，回到后宫慕容德却夜不能寐。人这一生可短暂了，两眼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这时慕容德已经六十五岁了，对一个六十五岁的老人而言，生命中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呢？是人死了钱没花了？错！是人没死膝下却无人侍奉，人死了偌大的家业却无人继承！

慕容德本来是有子嗣的，可当年他随苻坚南征东晋，将自己的老母公孙氏、哥哥慕容纳和自己的儿子都留在了张掖（南征前慕容德在前秦任张掖太守），后来他又跟随慕容垂回到了河北。这一晃十七八年过去了，关中河西乱事频生，也不知自己的亲人还在不在人世。

不久，慕容德即派杜弘西行入关探听音讯，但此人却在去张掖的路上被盗贼所杀。直到403年一个名叫赵融的人从长安而来，慕容德才知道，原来当年他跟慕容垂起兵后不久，镇守张掖的苻昌就杀了他全家，只有老母公孙氏因年过八十得免，哥哥慕容纳还留下了一个遗腹子。现今老母也早已归西，而那个遗腹子则流落长安，又疯又傻，沦为了一个乞丐。这些不幸消息使慕容德深受打击，他恸哭呕血，大病了一场。病中，他还不忘派出人去，到长安寻找自己的傻侄子。

而此刻长安城里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那个疯疯癫癫、经常向他们要饭吃的小乞丐，他的怀里正揣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弯刀。

这个乞丐，名叫慕容超。

当初慕容德、慕容纳全家被杀的时候，慕容纳的老婆段氏正怀着孕，按规矩应推迟到临盆之后再问斩，段氏就被暂囚于监狱之中。恰好狱吏呼延平以前曾被慕容德所救，他为了报恩，私下里放出段氏，带着她和公孙氏逃到了羌中（今青海），不久即生下了慕容超。小孩长到十岁，公孙氏病死。临终前她把一把金刀颤颤巍巍地交给了小孙孙，说这是当年你叔叔慕容德留下的信物，你可要保管好了，以后天下太平道上安全了，你就拿着它到东方找你叔叔去。（当时姚苌、苻登还在关中相攻）此后呼延平带着慕容超母子又投奔了后凉吕光，后来姚兴降灭后凉，娘俩又随着凉州百姓被迁到了长安。这时慕容超已经成年，段氏就安排他和呼延平的女儿成了亲。当时慕容德虽然已经建立了南燕，但后秦与南燕的关系却并不好，慕容超想去投奔叔父，又怕后秦羁留，所以才装疯卖傻行乞于市。

慕容超出此下策，倒也并非多虑，实际上姚兴的叔叔姚绍就注意到了他。在姚绍的推荐下，姚兴把慕容超找来见了见。慕容超装傻充愣，满嘴胡言乱语，让姚兴大为厌恶。事后姚兴对姚绍说，俗话说“妍皮不裹痴骨”，可这慕容超别看长得一表人才，简直是个白痴。于是就不再控制他的人身自由。恰在此时，慕容德派的使者来了，慕容超来不及带上母亲和妻子就一个人赶往了南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