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出在姚苌身上。南侵之时，姚苌以龙骧将军之职被苻坚安排在西线统领梁、益二州兵众和巴蜀水军，但这支西路军在整个战役中似乎没发挥任何作用。淮淝前线溃败，姚苌也就溜回了长安。作为在关中有很大势力的羌族首领，姚苌像父兄一样也有一颗奔腾的心，此时苻坚派他出征实在并不合适。（不过前秦能征惯战的将领至此也死的差不多了，苻坚手里也实在没什么更好的牌。）

出征后，苻睿分兵给窦冲，让他去救蒲坂打慕容冲，自己则与姚苌来攻慕容泓。慕容泓屯据华阴其实并不是真的对关中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只是以迎回慕容暐为借口来招引关中的鲜卑人壮大自己的势力，所以听说前秦派了大军前来，他就想撤到关东去。但苻睿这个人年轻气盛，鲁莽轻敌，听说鲜卑人要跑，那还能成？就率领骑兵前去截击。姚苌劝阻说：“鲜卑人思归心切，驱赶他们出关就是，何必再去截杀呢？这不是逼着他们拼命么！”（鲜卑人退出关中对姚苌也有好处）苻睿不听，结果华泽一战兵败身死。统帅阵亡，姚苌只好派使者回去向苻坚解释。老年丧子，苻坚自然怒不可遏，当即就把姚苌的使者给斩了。这同时也反映出，经过淝水战事的失败和慕容垂等人的背叛，苻坚的性格开始变得不再宽容。

苻坚这一怒不打紧，姚苌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干脆老子也反了吧！于是跑到渭水北岸的军马场，招集关中羌豪旧部，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史称后秦。以北地（陕西耀县）、安定（甘肃泾川、平凉）为根据地，旬月间也拉起了一支十几万人的队伍。

与此同时，攻蒲坂的慕容冲被窦冲击败，带领人马投奔了慕容泓。慕容泓的军队此时也已经扩充至十多万，洋洋得意的他派人对苻坚说，趁早赶紧把我哥哥（慕容暐）送回来，然后我们返回河北，大家以虎牢为界，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永为邻好，你看如何？苻坚气得大骂，把慕容暐叫来，道：“我待你们兄弟如何，如今慕容泓竟说出这等话来！你要想回去，我立刻相送。只是你宗族可谓人面兽心，不可再以国士之礼相待！”

慕容暐无话可说，唯有一个劲叩头，涕泣谢罪。

半晌，苻坚又脸色铁青地道：“父子兄弟，罪不相及。这是他们三人的罪过，和你没有关系。”其实慕容暐早就暗中派宗党与慕容泓联络，和他自然有关系。但苻坚觉得此刻他还有利用价值，就叫慕容暐写信招抚慕容垂、慕容泓。但慕容暐虽然懦弱，却也不是全无骨气之人，他秘密派人告知慕容泓，说我已是笼中之人，必无生还之理，你可为大将军、司徒，以中山王冲为大司马、太宰，以吴王垂为相国，勉力兴复大业，听我死讯你即可继承尊位。

其实苻坚也知道不可能凭着慕容暐的三言两语就能让慕容垂、慕容泓息兵，但眼下腹背受敌，趁着慕容泓的军队距长安还远，得先腾出手来对付姚苌。

384年六月，苻坚亲统步骑两万开赴北地攻打姚苌。这一次，苻坚显示了他的军事才能。他先命护军将军杨璧以游骑三千截断姚苌归路，然后命徐成、窦冲、毛当等将轮番进攻。姚苌虽然号称有十几万人马，但都是刚刚招集来的乌合之众，屡战屡败，遂被苻坚围困。苻坚又利用地势，在同官水上筑起大坝，断了姚苌军的水源。姚苌营地地势偏高，挖不出井来，此时正值盛夏，全军饥渴异常，最后连尿都没得喝，不少人中暑脱水而死。无奈之下，姚苌命弟弟姚尹买统领两万精锐拼死一搏，企图溃坝放水，结果被守候多时的窦冲扑个正着，阵斩姚尹买，获首一万三千余级。眼看姚苌就要被活活困死，这一天忽然天降怪雨。说其怪，是因为这雨拣着地方下，姚苌军营中水涨三尺，营周百步之外却只有细雨靡靡。当时苻坚正在吃饭，见此情形不禁撤案长叹：“苍天无眼，为何偏偏降大雨于贼营啊！”经此一事，姚苌军旱情得解，双方士气逆转。姚苌乘势发动反攻，一举击破秦军，杨璧、毛盛、徐成等将校数十人被俘。

而这时，慕容泓阵营又发生了变故。由于慕容泓德望不足，又用法严苛，底下的部众发动兵变，杀了他后立慕容冲为主。

慕容冲是慕容泓的弟弟，当年得封中山王。这位仁兄生来面目俊美，小字凤皇，前燕灭亡时他还只有十二岁。他的姐姐清河公主芳龄十四，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而那时苻坚正是三十多岁的壮年，一见这对金童玉女之后大为倾倒，当下将姐弟俩打包一并纳入了宫。一时间两人宠冠后庭，令六宫粉黛全无颜色，长安城里甚至传开了一首歌谣：“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其实帝王贵胄喜爱娈童男宠之风自古已然，早一点的有战国时候的卫灵公和魏国的不知哪个王（待考），汉代诸帝则包括高祖、文帝、武帝在内大多有自己宠幸的正太（籍孺、邓通、韩嫣），此风至民国时期依然经久不衰，而如今又有复苏之迹象（君不见诸伪娘乎？），所以苻坚此举大可不必感到奇怪。何况在王猛切谏之后，苻坚已经忍痛割爱，将慕容冲贬去地方当太守了。

然而十余年后，命运却让这两位老情人兵戎相见了。慕容冲上台后，承制行事，遍封百官，发兵十万杀奔长安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