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大秦帝国（14）决战前夜（下）

关键时刻，面对在自己家园内驰骋践踏的秦军，北府兵显现出了真正的战斗力。

就在堂邑的四万禁军望风而逃的时候，谢玄带着三万北府兵从广陵出发向围困中的三阿挺进。俱难、彭超闻讯，派将军都颜迎敌。两军于白马塘西大战，结果北府兵完胜，都颜被斩。谢玄乘胜进军，连战连捷，不但解了三阿之围，而且一口气把俱难、彭超撵回到了淮阴。

此番连胜，固然有秦军数战兵疲、强弩之末的因素在内，淮南一带河汊纵横、泥塘遍地的地形不利骑兵作战，北府兵更能发挥本土优势也是重要原因。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东晋又实施了两栖配合作战。谢玄派何谦、诸葛侃率领水军利用淮河涨潮之势上岸偷袭，烧毁了秦军搭建的河桥，刘牢之等则击沉了秦人的运输船。再趁秦军归路被断，军心动摇之时发动总攻，一举将其全歼，惧难、彭超仅以身免，狼狈不堪地逃回了淮北。

至此，北府兵初显身手，大胜而归。谢玄因功进号冠军将军，加领徐州刺史。

这场发生在378、379年的秦晋交锋，可以视作是双方决战前的一次热身。前秦达到了攻占襄阳、彭城的战略目的，为之后发动大规模南侵打下了布局，算是抢了一招先手；而东晋虽然丧城失地，但军力损失却很少，尤其是刚刚组建的北府兵初战告捷，积累了经验，增强了信心，让谢安的手里有了一副好牌。

此后直到383年苻坚御驾亲征，双方的战略态势没有大的变化。

棋盘已经摆好，只待双方落子。

而这一次，苻坚的计划是三路进兵：西线，由龙骧将军姚苌统领梁、益之兵和巴蜀水军从上游对荆州桓冲施加压力，使其不能分兵救援其它战场；东线，以幽、冀之兵自彭城向南进攻，以牵制东晋下游的武装力量；而苻坚自己则统领大军自陈颖南下，以苻融的二十五万人马为前锋，主攻中路寿春（今安徽寿县）一带，突破淮河防线，进而威胁建康。

显然，三路进兵的计划是在模仿西晋灭吴。但与筹划了十多年的西晋灭吴之战相比，苻坚的前期准备过于仓促，由巴西、梓潼太守裴元略主持的巴蜀水军更是在总攻前一年才开始组建，而幽、冀两州由于受到三年前苻洛叛乱和氐户出镇的影响，显然也派不出很有战斗力的队伍（这支队伍甚至没有名字足以载入史册的统帅）。所以苻坚的三路进攻当中，东线和西线至多能起到迷惑和牵制的作用，而真正能对东晋产生威胁的还是苻坚、苻融统领的中路军。

当苻融的二十五万前锋军浩浩荡荡抵达淮水之滨时，十万火急的军报也迅速传入了石头城，同时而来的还有苻坚早已给咱家皇上和谢安石封了官、在长安城里盖好了公馆的传言。一时间建康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在一片惶恐的气氛中，手里握有北府兵这一王牌的谢玄坐不住了。他来找叔叔谢安，想打探朝廷有何安排，谢安面色如常，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已别有旨意”就不再作声。谢玄不敢再问，回来请好友张玄帮忙再去探探口风。（张玄，一名张玄之，字祖希，有吴中秀士之称，谢家好友，曾与谢玄同郡为官，并称“南北二玄”。）

张玄来到谢府，耐着性子品了半盏清茶，还未开口相问，谢安却已命人备好车驾，拉着他出城直奔山中别墅。可是眼下强敌入寇，江左存亡难料，张玄忧心忡忡，哪里有心思欣赏这秋日山景？不多时亲朋好友陆续而至，看得出他们碍于谢安的面子不得不来，却都跟张玄一样面色凝重心不在焉。

谢安对众人的神色视若不见，还像往日一样谈玄论道、喝酒抚琴，末了又要跟张玄下棋。由于受战争影响，近日建康房价大跌，两人干脆以别墅赌输赢。论棋艺，谢安平常不如张玄，但张玄心里有事，昏招频出，不多时就被谢安赢了好几座“汤house”。以谢宰相的风度，自然不会将兴奋之情挂在脸上，他只是转头对外甥羊昙道：“这些别墅都给你了！”然后迈着方步踱了出去，和几个歌妓不知去了哪里，直到深夜方归。

人们并不知道，就在那天晚上，谢安向上边递交了迎敌方略。不多时，朝廷发下诏旨，任命谢石（谢安之弟）为征讨大都督、谢玄为前锋都督，与辅国将军谢琰（谢安之子）、西中郎将桓伊等统兵八万前去迎敌；又命龙骧将军胡彬率领水军五千火速增援寿春。

秦晋决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