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生曾经问侍奉左右的人，自从我君临天下后，外面的人怎么说我。面对如此残暴嗜杀的恶魔，左右自然不敢实话实说，都说陛下圣明，天下唯歌太平。谁料苻生大怒，说你们这是谄媚于我，统统杀头！过了几天苻生又问同样的问题，有了前车之鉴，身边的人只好硬着头皮说陛下您刑罚太过。苻生又大怒，说你们这是毁谤于我，杀头杀头！

有理由要杀，没有理由创造理由也要杀！兴致来了要杀，没有兴致时更要杀人以取乐！这也杀，那也杀。杀！杀！杀！

我杀，故我在！

而且像电影中的许多变态杀人狂一样，苻生对尝试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折磨活物充满了恶趣味。他明见于史书的变态手段如下：

砍断小腿（截胫）；

折断肋骨（拉胁）；

锯掉脖子（锯颈）；

凿穿脑壳（凿顶）；

剖开孕妇的肚子（刳胎）；

剜出心脏；

剥掉人的脸皮使其跳舞……

而对于做下这些别人眼中禽兽不如的种种暴行，苻生自己却十分不以为然。在一封诏书里，他这样说道：“联受皇天之命，君临万邦；即位以来，有何不善之处？而毁谤之音竟遍布天下！杀人尚未过千，而竟谓之残虐！如今街市上行人比肩，人口尚众，正应该严刑峻法。你们还想叫朕怎么样！”

根据苻生的这一理论，杀人不超过千数根本算不上残暴。由此，我认为在史上第一暴君的海选上，苻生远远将秦皇、隋炀、石虎、孙皓等甩在了身后。放在世界史的范围内，大概也唯有罗马帝国那个精神分裂的暴帝卡利古拉可以与他PK。

那时，长安城俨然成了苻生这活阎王统治的阴曹地狱。王公大臣能辞官的纷纷辞官，辞不了的上朝入侍仿佛迈进了刑场，每时每刻都有丢命的危险。而在苻生那里，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得好死。各种款式大小不等的锤、钳、凿、锯等在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杀人器具被苻生放置身边，以备兴之所至随时随地开膛破肚杀他几个休闲休闲。

那时，渭水里到处可见从皇宫内漂出的残缺不全的尸体，有时是男人，有时是女人，有时则是不男不女的太监；宫殿内弥漫着新鲜的血腥味和不新鲜的腐臭味，一群群肉红色被剥去了皮的牛羊鸡鹅惨叫着四处乱窜，光天化日之下宫女被迫与男子在殿前裸体交欢。而苻生则搂着花容失色的娇妾、啜饮着琼浆玉液在凤阁龙楼之上饶有趣味地欣赏着这一切。

然而苻生并不知道，就在他肆无忌惮地欣赏着自己一手创造的人间地狱时，有一双冷静而坚毅的眼睛正在隐秘之处默默注视着他。

卷六大秦帝国（5）早熟的政治天才（上）

前秦寿光三年（357）春二月，掌管星相观测的官员向苻生禀奏，太白犯东井。

太白星即金星，在古代中国人的世界观中向来代表杀罚之事。东井星宿则是秦地的分野。所以主管官员认为这是将有“暴兵起于京师”之象。但苻生听了汇报，只是撇了撇嘴，说太白星入井，那是它自己渴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说明苻生不但残暴，而且也足够昏庸。

到了四月，京师里的“暴兵”还没起，我们久违的老朋友姚襄同志带着兵将就从东方杀过来了。

同为被石虎从关中迁往关外的少数民族首领，羌族姚氏的发展远不如氐族苻氏顺利。永和八年（352）姚弋仲死后，关中已被苻健占据，河北又大部被慕容氏占领，无所归依的姚襄只好按照父亲的遗言带着部众南奔投降了东晋。但姚襄乃是胡人，必然不被东晋朝廷信任，只是被安排在淮河以北的前线屯驻。当时主政的东晋权臣殷浩又谋图吞并姚襄的部队，几次三番派刺客前来行刺，失败后干脆直接派兵来打，被姚襄所败。两人从此交恶。后来殷浩率军七万北伐，被姚襄用计大败于山桑（今安徽蒙城北）。由此殷浩失势，在朝廷中的地位被桓温取代，而姚襄也坚定了叛离东晋而北返的决心。他先屯盱眙、后据许昌，又攻洛阳，在洛阳城下被第二次北伐的桓温击败后又西奔平阳，一步步向关中逼近。

这年春夏之交，在外颠沛流离多年的姚襄终于决定进军关中，与前秦苻氏争夺自己的故土了，他西渡黄河屯据杏城，派将四出招揽羌胡。苻生闻报，派广平王苻黄眉、建节将军邓羌等率步骑一万五千前去征讨。

五月，求胜心切的姚襄尽众出战，邓羌诈败而走，将姚襄诱至三原后与苻黄眉前后夹击，大败姚襄军。战斗中姚襄落马，被秦兵擒斩，时年二十七岁。他的弟弟姚苌则率余部投降了秦军。

苻黄眉是苻生的堂兄，本次出征大胜而还，按理应该加官进爵。但孰料苻生不但不加以奖赏，反而数次于大庭广众之下污言秽语侮辱于他。苻黄眉羞恼不堪，就谋划杀掉苻生，自立为帝。不幸消息走漏，反被苻生所杀，许多王公贵戚受此牵连都被砍了脑袋。长安城里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就在这一时间，杀人狂魔苻生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一条鳞甲轩耀的大鱼腾跃而来，吃光了水中蔓生的蒲草。苻生惊悸而醒，觉得蒲草乃是我苻氏得姓之由，被大鱼吞吃乃是不祥之兆，内心里十分不安。又回想起前段时间京师里盛传一童谣曰：“东海大鱼化为龙，男皆为王女为公。”苻生盘算了一番，觉得自己梦里出现的“东海大鱼”必是指太师鱼遵无疑，于是立刻传旨，杀掉了鱼遵和他的七子十孙。

可怜的鱼遵若死后有灵，一定觉得委屈冤枉。因为在长安童谣和苻生梦魇里出现的东海大鱼，不是他鱼遵，而是时拜东海王的苻坚。

苻坚，字永固，小名坚头，是前秦开国元勋东海王苻雄的次子。作为名字写入小学历史课本的一代雄主，他的丰功伟绩被多数人所熟悉，但他的成长却少有人关注。

柏杨先生曾说，古代中国的帝王们越牛，史书上描述他们的“鬼话”就越多。这些鬼话大致可分为六类：

一曰皇帝不是人，是杂种，是人神杂交的新品种。比如刘邦就是他老妈与盘踞其上的一条蛟龙发生关系的产物，北宋有四个皇帝号称是太阳神的子孙；

二曰硬是不肯生。人世多难，在地上做皇帝自然比不上天上做神仙，所以这些神仙的种窝在娘胎里能拖就拖，绝不轻易下凡。比如努尔哈赤在子宫里待了十三个月，刘聪更是住满了十五个月；

三曰降生有奇观。神种首次对公众亮相，自然要讲排场，不是红光满室好像失火，就是五色闪耀好像迪厅，再不就是异香扑鼻；

四曰长得像怪物，比如刘备同学双耳垂肩双手过膝好像大猩猩，李渊同学长有三个丨乳丨房；

五曰相面就吃惊，既然长得像怪物，别人见了当然会吃惊，但相面算命的人一贯秉承了我国传统文化中实话虚说的优良传统，绝不说丑，而是说“贵不可言”；

六曰神仙来相助，比如石勒当年给人家当临时工的时候就曾经被乱军抓住，据说是靠神仙变的梅花鹿引开了乱军才得以逃脱。

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拿这六条往历史上的几百个帝王身上套，一般占的条数越多他就越牛，而我们的苻坚大帝一个不少六条俱全，所以他是相当地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