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前]
三、一些叙述和历史事实之间的差距
《心灵史》中,作者以大量的笔墨来渲染和刻画马化龙的反清英雄形象,可是,真实的马化龙即使按照作者自己提出的标准去检验也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
在历史上,马化龙曾经投降了清廷,对此,作者做了这样的说明:
“他的降敌,不同于河州马占鳌的叛卖。在中国义军史上,降与叛是必须区分的两种行为。西北马占鳌、云南马现都是叛徒,他们调转枪口屠杀同胞——用人民的血染红自己官帽上的顶子。而宋景诗、李秀成、杜文秀、十三太爷马化龙都在绝灭之际有过形式上的投降,他们的所谓投降是战争规律,甚至是更深沉的牺牲。区别的界限在于是否于降后屠杀同胞。”
然而,事实果真像上面所说的那样吗?
在左宗棠之前的署陕甘总督穆图善给清廷的奏折中,有过这样的叙述:
“伏查灵州回绅马朝清即马化龙,本系营弁,自宁夏郡城失陷,被逆回马兆沅逼胁,灵州变乱……”。后来,马化龙向清军就抚,并在这一过程中,竟然“设计将马兆沅杀毙”,又由于“擒斩叛乱陕匪”等功劳,于同治五年九月,被清廷“赏加副将衔”。
马兆沅的详细资料我们无法看到,但他是一位甘肃回民起义的重要领导人,却是毫无疑义的。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曾经影响过马化龙,并带领他参加起义的人,最后竟然被马化龙“设计杀毙”了。
马化龙在投降之后还有多次屠杀自己同胞的事,上面那份奏折中还有这样的叙述:“至同治七年闰四月,该绅(马化龙)会同灵州兵役将著名刁匪马白哇、马晶中、马举擒获解送宁夏郡城,分别斩首枭示,曾蒙恩赏加提督衔。其同时获犯出力之马耀邦(马化龙之子)、马万选、赫壮图、马明起、赫忠义,均蒙分别赏给官阶虚衔。是年六月,该绅马朝清(即马化龙)派令穆生花、马振海、马忠海又将暗中结盟谋为不轨之杨生魁、冯学礼、白天风等一百余人歼死,解散余党。”
拿马化龙的这些叛卖行径和河州的马占鳌相比,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区别,并且,马占鳌直到左宗棠离开陕甘,也不过是个以游击补用的都司,三品封典,根本不具备佩戴“红顶子”的资格。而马化龙则凭借自己的叛卖,获得了提督衔的封赏,已经是一品大员了,千真万确“用人民的血染红了自己官帽上的顶子”,即使按照小说作者自己制定的标准,以是否在投降之后屠杀自己的同胞来检验,马化龙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叛卖者。
马化龙在叛卖方面的做法和马占鳌如出一辙,只是马占鳌的叛卖,长期以来一直受到广泛的宣传和批判,而马化龙的这些叛卖行为,则一直被掩盖着,从未被人提及,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人为地树立马化龙的高大完美的英雄形象,为了宣传上的需要而已。应当指出的是,这些宣传和真正的历史事实并不相符。
作者在书中说:
“我决定——
舍弃我科班毕业的历史系写史的方法,采用接近我的前辈——关里爷、曼苏尔、毡爷的写法,描述近日在哲合忍耶教内被记忆、被坚信的这些史事。这将意味着我删砍了自己这部生命之著的数十万言;这将意味着我要放弃对同治战争许多事件的发言权;这也将使我面临崭新的困难——熔历史、宗教、文学为一炉,同时接受三个方面的巨大挑战。”
其实,采用什么方法来书写历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叙述的历史是否属实,是否经得起事实的检验。那么,小说所采用的这种新颖的写法所书写的历史,究竟是否符合客观事实呢?
书中写道:“据金积堡附近大阿訇杨怀真描述:仗,大约分三步打。第一阶段,清军由南线来,经滚泉沟攻金积堡,被哲合忍耶截击于强家沙窝,三年时光里回民占着上风。第二步,清朝公家从金积西南进兵,占黄河东岸,在红柳沟一带摆战场,由传说中的魏花脸为将。魏花脸,也许就是清朝文牍中的魏光焘,老百姓都说他被回民军打死在红柳沟的山上,魏营的土垣废墟沿山迤逦,至今清晰可认。第三次,清军从金积东北新界堡进攻,百姓们说,清军用的是‘机关炮弹’,大概是左宗棠使用四百万两外债采办的欧洲新式军火之一种。
杨怀真阿訇回忆,‘机关炮弹像乌鸦一样飞来,然后缓缓落下,打在地上过一会儿才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