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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杨怀慎所有避讳的是,北魏的汉文化改革,其实不过是师从于南朝的汉文化正统而已,北魏汉化运动的设计者是从南朝逃到北魏的汉人王肃。杨坚建立隋朝后,抛弃了北朝的文化,真诚的接受了南朝的正统汉文化,称南朝旧乐为“华夏正声”,就是明证。不过站在历史的高度看待汉族地主阶层认同北魏政权,这无疑是历史的重大进步,至少说明了鲜卑政权汉化的正确性。

北魏帝王的整体素质偏高,这是南朝那帮另类的行为艺术家刘义符、刘子业、刘昱、萧昭业、萧宝卷等人比不了的,北魏有暴君,无昏君,这也是北魏顺利汉化的重要保证。

但有一点,北魏帝王不如南朝,就是他们的寿命普遍太短。北魏十五帝中,正常死亡的只有四个,而其中寿命最长的也仅仅是元宏的三十三岁。其余诸帝皆是被杀,寿命最长的是一代雄主拓跋焘,也不过四十五岁。

元恪甚至还不如他短命的父亲元宏,延昌四年(公元515年),三十二岁的元恪寿终正寝,太子元诩继位。因为元诩年龄小,所以由他的母亲胡太后临朝听政,也正是从这位美艳风流、铁腕手段都不逊于冯太后的女人坐在小皇帝旁边的时候,北魏帝国的悲剧命运不可逆转。

北魏国势之所以在元诩时代发生逆转,主要原因是上层政治的极度腐败,导致整个北魏权力控制体系的大崩溃。胡太后喜好男色,这在道德上也没什么好指责的,武则天的面首更多。男人富贵时可以三宫六院,那么女人同样可以这么做。不能站在男人的立场上来看女人的世界,这是不公平的。

但问题是胡太后取消了官僚系统攫取自身利益的上限,人性的贪欲被无限放大,导致的恶果是“朝政疏缓,威恩不立,在下牧守,所在贪惏。……文武解体,所在乱逆,土崩鱼烂,由于此矣。”这是《魏书》对胡太后执政时期的定评。

不过真正导致北魏统治崩溃的是,原住鲜卑阶层和南迁鲜卑(及汉族地主阶层)在利益分配上的悬殊,再加上原住鲜卑不能接近汉化,从而导致的逆反心理,最终爆发上了著名的六镇起义。

六镇是指北魏原国都平城北边的七大军事重镇,即怀荒(今河北张北)、柔玄(今河北尚义西)、抚冥(今内蒙古四子王旗)、武川(今内蒙古武川)、怀朔(今内蒙古固阳)、沃野(今内蒙古乌拉特前旗南),再加上设于孝文帝时代的御夷(今河北赤城)。由于御夷镇设立较晚,所以通称为六镇。

六镇的原住鲜卑坚持以鲜卑人利益优先的立场,拒绝汉化。其实所谓六镇鲜卑是代北诸民族的共同体,并非单指鲜卑人,也包括生活在代北的汉人、匈奴后裔、丁零(又名高车或敕勒)、羯人(即契胡)等民族。

比如在北朝后期活跃的著名人物,尔朱荣和侯景是羯人、高欢是鲜卑化的汉人、破六韩拔陵和宇文泰是鲜卑化的匈奴人、杜洛周和斛律金是丁零人、杨忠和李虎是汉人。周齐隋唐四代统治者都出自六镇,六镇鲜卑文化的影响一直延续到唐朝前期。而北周、北齐的功勋大将,有近七成出于六镇,从这个角度讲,六镇才是北魏帝国的终结者。

虽然六镇以鲜卑人为主,但这些异族的豪强阶层同样可以得到相对的利益分配,所以,他们之间有民族矛盾,但在阶级立场上,他们是一致的。真正处在六镇社会底层的,是各族的普通牧民或编户。一个阶层从被压迫到忍无可忍的反抗,这期间需要一个过程,也就是矛盾不断激化的过程,最终导致被压迫阶层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

一帝国黄昏——北魏王朝的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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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正光四年(公元523年),沃野镇的匈奴人破六韩拔陵最先举起反压迫的大旗。深受民族歧视和阶级压迫的“诸镇华、夷之民”云从响应,北魏末年声势浩大的六镇起义正式拉开大幕。

虽然破六韩拔陵不久后失败,但六镇牧民的反抗已呈星火燎原之势。孝昌元年(公元525年),柔玄镇民杜洛周接过破六韩拔陵的反旗,起事于上谷(今北京延庆)。孝昌二年,原破六韩拔陵的部下鲜于脩礼起事于定州。在这一年的八月,鲜于修礼被部下元洪业一刀剁翻了,准备投降朝廷。但元洪业的发财梦还没有醒,他的人头就被鲜于修礼另一个部下剁下来,继续举旗“造反”,这位好汉就是北朝史上著名的六镇起义大头领葛荣。

和历史上大多数农民起义的性质和失败的过程差不多,北魏末年的六镇起义刚开始还有一点反抗压迫的正义性,但慢慢就变了味。各大头领开始称帝建国,实际上都是奉行流宼主义,四处流窜打游击。最致命的是他们内部互相火并,杜洛周就是被葛荣偷袭干掉的,这样的人物,能成什么大气候?

如果用唐末农民大起义对号入座的话,破六韩拔陵是庞勋的盗版,王仙芝是鲜于修礼的盗版、黄巢是葛荣的盗版。黄巢从一个农民起义军的领袖逐渐变成维护旧有统治秩序的封建帝王的过程,早在三百五十年前,葛荣就已经演练过了。而葛荣属于六镇的原住鲜卑,他的民族立场决定了他对汉文化的仇视,他要是成功,恐怕还不如北魏的统治,至少历史又要经历一段毫无进步意义的阵痛。

魏武泰元年(公元528年)二月,葛荣在滏口(今河北磁县附近)与北魏大将尔朱荣的决战中失败被俘。当葛荣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标志着北魏末年轰轰烈烈的六镇大起义胜利结束。葛荣死后,北中国随即进入一个更加惊心动魄的阶段,就是北魏握有兵权的地方豪强开始了残酷的兼并战争。

葛荣和黄巢有一点非常相似,就是他们是旧时代的终结者、新时代的开启者。黄巢将大唐帝国砸烂之后,他的历史使命遂告终结,继之而起的是朱温、李克用、杨行密、王建、钱镠、王潮等牛人,外加一票跑龙套的群众演员。

葛荣的失败,其实也算是大赚特赚了,至少他把曾经威震天下的北魏帝国一起拉下了水,北中国进入群雄逐鹿的局面已经不可避免。破六韩拔陵、杜洛周、鲜于脩礼、葛荣前仆后继,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瓶盖子……

胡沙漫天、残阳如血的中原大地上,曾经有一个不世出的奇男子,站在舞台的中间,镁光灯对着他不停的闪烁,风光不可一世,他就是尔朱荣。

不过尔朱荣也只是垫场演员,舞台不属于他,而是属于曾经在他身边跑龙套的两个真正意义上的铁血枭雄。

英雄不问出处,排名不分先后,他们是:高欢、宇文泰。

高丨潮丨,即将到来……

第一章结束

二沉入水中的皇太后——改变北魏国运的河阴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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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翻开已经发黄的、带有浓重血腥味的史书,走进那个天高云低、波澜壮阔的草原英雄时代……

在历代革鼎之际,经常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就是在一个帝王最终完成对本地区的统治之前,有一个级别相等的权臣或统治者上场热身,闹出了非常大的动静,但此人并不是历史最终的选择。

等他离世或失势时,他的部下突然发力,战胜了他的残部或继承他的事业,成为新的统治者。比如何进之于袁曹、苻坚之于姚苌、尔朱荣之于高欢、董昌之于钱镠、郭威之于刘知远、柴荣之于赵匡胤,郭子兴之于朱元璋,演义中的形象有宋江之于晁盖。今天我们来讲讲真正意义上的北魏颠覆者——尔朱荣。

北魏是一个由鲜卑上层为核心、辅以其他民族上层的统治集团,北魏历史上的许多重要人物都不是鲜卑人,最典型的就是高欢。尔朱荣也不是鲜卑人,他是契胡人。其实早在尔朱荣之前二百年,契胡人就已经在中原大地上建立过属于自己的王朝,就是石勒建立的后赵。契胡,就是五胡著名民族羯族的别称。

说到羯人,我们并不陌生。公元349年,后赵皇帝石虎的养孙冉闵在血雨腥风中颁布了著名的《杀胡令》,号召原后赵境内的汉人杀绝羯人。虽然羯人几乎被赶尽杀绝,但终归还是留下了星星之火。经过近二百年的繁衍生息,到了北魏中后期,羯人的势力又开始回潮。羯人在历史上有四位顶级人物,其中有两个就在北朝后期,一个是尔朱荣,另一个就是侯景。前两个自然就是石勒和他的侄子石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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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天下——南北朝风云史话(北周与北齐的四十年争霸史)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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