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知府曾廉和编修王龙文,乞求载漪代为上奏慈禧太后,献上三策,上策是攻下东交民巷,尽杀使臣;中策是废除旧约,让洋人就范;下策是先战后和,但这样很不合算。载漪见了大喜,连声说:“乖乖,这才是公论啊!”
于是乎,一群昏官的博傻游戏开始了。
某徐御史说,洪钧老祖已命五条神龙守住大沽口,要是洋人军舰来了,定叫它全部沉没,有来无回;某陈御史说,我已经得了关云长的帛书,说洋人必败无疑,大家尽可放心;某萧编修说,洋人两千多年无君无父,这次是上天假义和团之手,将他们消灭干净,机会难得;另有某刘御史等先后上书说,义民所至,秋毫无犯,朝廷最好诏令按户搜杀洋人和教民,以绝乱源;某左郎中则请求杀郭嵩焘、丁日昌以谢天下,理由是这些人里通洋人。
在此之前,天津早已乱成一团。直隶总督裕禄对义和团活动也不加禁止,拳民们扛着旗,带着刀,成天大呼小叫,出入于闹市之中。半个月不到,天津已经是坛林纷立,秩序大乱。义和团甚至日夜打造兵刃,弄得大街小巷都是冶铁炉子,官府也不敢禁止。
洋教士们见到此等情形,个个胆战心惊,纷纷逃往租界。当时鼓楼东教堂是天津最高的建筑,突然在夜半时分起火,拳民们拍手大笑,眼看着教堂被烧毁殆尽。除焚烧教堂外,义和团还打开监狱,放出囚犯,遇到洋货店和藏洋书洋器者的,就统统砸烂烧光。甚至寻常百姓穿白衣,也被禁止,理由是接近洋派。河东民居因为靠邻租界,被指认藏有洋人奸细,也被烧得一干二净。
八国联军进攻天津时,义和团涌到督辕索要枪炮抗击洋人,裕禄说,“自己到军械所去拿吧。”于是拳民们跑到军械所,把武器抢了个精光。估计这时候裕禄也已经无法控制局面了。
但真正要打仗了,义和团玩的却还是老一套封建迷信,有一闭火门神咒,当时贴满了大街小巷,咒词曰:北方洞门开,洞中请出铁佛来,铁佛坐在铁莲台;铁盔铁甲铁壁塞,闭住炮火不能来。但八国联军枪弹很快就打破城门,神咒一点也不灵。
随后,又有人发明了避火诀,让大家在焚香叩首时,男左女右,用大拇指掐中指,用力掐住不放,就可以刀枪不入,但又被证明不灵验。紧接着,又有个和尚声称能念咒,令海口起沙,横亘百里,洋人的军舰进不来。团中于是把他尊为海乾神师,加以供奉,天津失陷后,不知所终。
有三个人,表现很突出,姑且记一下:一个原山东巡抚毓贤,另两个是张德成和曹福田。
毓贤曾经做过山东曹州府知府,继李秉衡后作了山东巡抚,庚子年两人都主张对义和团以抚为主,“义和团”的帽子,就是毓贤首先奉送的。后来拳民们抢劫教民,焚烧教堂,被法国公使告到总理衙门,朝廷就毓贤召回北京,以袁世凯代为巡抚前往镇压。
袁世凯到山东后,对义和团痛下杀手,拳民们在山东呆不下去,于是就进入河北,进而蔓延到天津和北京。庚子年慈禧太后和载漪支持义和团,罢官在家的毓贤赶去拜见载漪,大谈特谈义和团忠勇可恃,讨得载漪欢心后,被派往山西去做巡抚。
毓贤去山西时,带的十几个亲兵都是拳党,连毓贤也自称为义和团统领。在毓贤的鼓励下,山西义和团的活动很快蔓延到全省。
到山西后,毓贤还特命手下制造钢刀几百把,分给义和拳儿童团,勉励其多杀洋人。庚子年六月,义和团正在焚烧教堂,毓贤听后登高观火,拈着胡子乐呵呵的说:“天意啊天意。”手下的营官想去施救,也被毓贤严令驳回。
教堂被大火焚烧,一个英国的老传教士从中逃出,哭号于众人面前说:“这些年我在山西做善事,花了五六万银两,救活数千人,难道这还不够换我一条性命吗?”但最后还是被杀。一英国女医生怀里挟着幼儿奔出,跪着说,“我在这里行医治病已有几年时间了,被我救活的有几百人之多,今天请饶了我母子性命吧?”话没说完,母子俩都被推入火中,这个英国女人奋身逃出,但仍被拳民推入,与其子一同被活活烧死。
更加恶劣的是,毓贤派兵守住城门,禁止教士出入,并把教士老幼拘至铁路公所,派兵看守。过了几天又把这些人驱入抚署,毓贤下令行刑,当堂就杀了英教士男女老幼三十余人和役使二十余人,并在城门枭首示众,甚至剖心弃尸,十分恐怖。更有甚者,毓贤还亲自动手杀了一个胡子一大把的老传教士。当时整个山西因为不肯背教而被杀的教民,先后有几千人。
八国联军破天津后,山东前后两任巡抚李秉衡和毓贤,被指为祸首,后被清廷下令正法,行刑时毓贤被砍脖子,脖子一下没断,连连哀号,呼求速死,他的仆人可怜他,助断其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传说中的张德成,原是天津白沟河人,操舟为业,并不是什么义和团的元老人物。据说当义和拳传至静海县独流镇时,有几个小朋友在练拳,德成在旁边看了大笑。众人责问他为何发笑,张德成不屑的说:“这也叫神拳?”旁边的人不服气,问他有什么本领,张德成便取出一卷黄纸丢在地上,让大家去捡,结果几个壮汉去拿,黄纸在地上纹丝不动。众人大惊,拜倒门下说:“原来是神仙啊!”于是推举张德成设坛,远近拳民争来附合,势力一时大涨。
后来直隶有四个道员结伴去天津,舟过独流镇时,被拳匪所抓,张德成审问后认为其是大官,在他们面前炫耀神术后放了他们,请这几个人代为禀报总督,请饷白银二十万,完成灭洋任务。直隶总督裕禄得到上报后,派人召见张德成,张德成开始摆架子,故意不见。直到后来裕禄派八人抬轿去迎接,才肯来见。
第二天,裕禄请他吃饭,张德成吃到一半,忽然装睡,怎么叫也不理会。过了一会,张德成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用袖口中变出几个铁炮机管,说:“刚才元神出窍,从洋人那里偷了几个铁炮机管,敌炮现在已经作废了。”裕禄听了,又惊又敬。后来张德成便随意出入督署,裕禄又上表向朝廷推荐,称张德成志向远大,屡立战功,后来还给张德成搞了身黄马褂穿穿。
天津城陷后,张德成带着余党挟带巨资潜逃,跑到王家口村的时候,还大摆架子,欺凌村人,村人大怒,群起反抗,余党吓得全逃了,张德成没来得及给抓住了,跪在地上捣蒜般磕头乞饶,村人说:“你不是说自己刀枪不入吗,那今天就来试验一下!”众人拿刀一阵猛砍,很快就把张德成剁成肉泥,原来是个骗子。
另一传奇人物曹福田,原是天津静海县人,本是个嗜好鸦片的游勇,成天在街上游手好闲。义和团刚兴起的时候,他跑到天津的城楼,故意问租界在哪里,当地人说在东南方。曹福田随即伏在地上,向东南叩首,过了一会站起来说:“洋楼要被烧了。”这时,东方果然烟起(大概是河东哪家居民家起火了),众人大为骇异,大呼此神人也!
和其他义和团首领不一样的是,曹福田进城后,既不要求徒众跪迎,也不要求吃白斋(禁饮酒食肉),甚至还不禁止洋货,说,“洋货进入中国已经很长时间了,商民何罪之有,又何必毁坏其财产?”天津商民以为曹福田开明,更加的信奉。曹福田自己则在室中悬挂关帝、赵子龙、二郎神、周仓四人的招贴,加以供奉。
八国联军攻打天津后,曹福田坐不住了,于是做模作样的整队,用洋铁造了个鼓,吹大螺,吹吹打打,中间树一红旗,大书一个“曹”字,侧书“扶清灭洋天神天将义和神团”,准备和洋人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