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岛海战中海军怯敌畏战的情形激起了主战派的极大义愤。翁同龢等人认为“无赏罚奖惩,无以振士气”,坚持要求严惩丁汝昌,认为“不治此人罪,公论未孚”,遂议定丁汝昌“革职带罪自效”。同时,翁同龢、李鸿藻建议朝廷起用宿将,厚集兵力,布告各国,对日宣战。翁向光绪帝热切陈词:“切不可再因循不图大举”,若败在一个“蕞尔日本”之手,其后果不堪设想。但这时李鸿章正企图借“高升”号被击沉一事,幻想英国出面干涉,一再请求“稍缓”宣战时日,军机处、总理衙门“准如所请”。翁同龢对此不以为然,他说:“此数日且勿宣布,失此机会可惜。”结果,直到8月1日,清政府才对日宣战。
清政府虽对日宣战,但战机一误再误,以致在军事上着着落后。到8月底,侵朝日军已达4万多,而中国在平壤的军队只有2万多,不仅兵力单薄,且统帅无人。翁同龢对平壤前敌军事给予了极大的关注,曾多次要求“添军”,但这些意见得不到支持。
李鸿章主和避战,直接造成清朝在军事上的惨重失败。9月16日,平壤失守,清军溃退到东北九连城、凤凰城一带。第二天,日本海军又在鸭绿江口的黄海海面挑起了一场激烈的海战。这次海战后,李鸿章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有意夸大战败的程度,下令余舰避居港内,不准出击,从而把黄海制海权拱手让给了日本。翁同龢等为李鸿章迁延误国造成中国军事接连败北所激怒,要求制裁李鸿章。在主战派的强烈谴责下,西太后不得不给李以薄惩,下令拔去花翎,褫夺黄马褂。
日军占领朝鲜后,接着又于10月中旬,分两路向我东北发动大规模进攻。日军的疯狂侵略激起了中国人民的无比愤慨,要求抗战的呼声空前高涨。于是,光绪帝下令成立巡防处、督办军务处,谕令沿海各地办理团防,作出了与日决战的姿态。为了加强对日作战的领导,又更换了部分军机成员,任命翁同龢、李鸿藻为军机大臣和督办军务处会办大臣。这一时期,翁同龢主战活动十分积极,先后向光绪帝条陈了一系列意见和建议。
一、建议起用奕禦。中日对朝鲜的交涉开始后,军机处因主持乏人,每次议事多迁延不决,这种软弱无力的状况引起了主战派和舆论的不满。中日开战后,要求起用奕禦的呼声增高。翁同龢认为“际此军务日急,大局可忧”,“合词吁恳将恭亲王量予任用”。迫于舆论,西太后正式任命奕禦主持总理衙门及军机处,督办军务,但奕禦因屡遭严谴,多年废置,这时更不敢违背西太后旨意。上台后,不是积极领导对日作战,而是加速议和,这使光绪帝和翁同龢等主战官僚大失所望。
二、积极与外商联系购买新式战舰。还在黄海海战前,翁同龢鉴于中国海军舰只较日本陈旧,曾应李鸿章要求,与海军衙门筹商向英国订购新式快船三艘。黄海海战后,翁同龢又通过盛宣怀向德华、汇丰等外商银行商借巨款,向“不通商国”转买铁甲快船二十号。③后因英、法阻挠,这一计划未获成功。
三、大力筹措战费。日军进攻东北后,各地防军纷调前线,饷需浩繁。其时部库空虚,翁同龢除了筹借商款、预征盐厘外,还以户部名义,先后通过驻俄公使许景澄、轮船招商局海关总税务司赫德向外商银行共贷借600万镑,充作“军饷和购置器械”。是年适逢西太后六十整寿,西太后正挪用海军巨款大办庆典,修饰颐和园。翁同龢对此十分气愤,利用书房进讲机会,痛言“声色之戒”,并与户部满尚书福锟联名奏请“停止庆典寻常工程”。在他的推动下,光绪帝也示意南、上两书房人员纷纷条陈,奏请停办点景,移祝寿费为战费。在舆论压力下,西太后只好下令停止部分庆典活动,另“发宫中撙节银三百万两佐军饷,制钱万串交直隶”。
四、建议强海防,设粮台。鉴于山海关到辽阳沿海一带防务空虚,翁同龢建议派重兵把守。
五、大力赞助湖南巡抚吴大贗请缨杀敌行动。亲拟奏片两道,提议以湘济淮,湘淮军同时出队击敌。
六、建议裁撤所有练军,仿照德军军制,聘请德国教官,编练新式军队。对于这项练兵计划光绪帝十分重视,后因荣禄“阻挠”作罢。④
翁同龢的上述主战建议和意见,大多为光绪帝所采纳,见诸实行,对于这一时期和稍后的抗战直接起了指导性作用。有些建议如练兵计划,虽因阻未能实现,但却促成了后来的天津小站练兵,直接影响到清末的军制。
在翁同龢等主战派的大力推动下,督办军务处先后从全国各地调集了数十万援军开往关外前线。但除了聂士成、依克唐阿所部在摩天岭、虎山等少数地区取得零星作战胜利外,其余清军多遭失败。11月下旬,旅顺失守,金州、复州、海城、盖平尽为敌占,奉天危急,军事形势对清朝严重不利。
12月初,美国出面调停,西太后求和心切,派出张荫桓、邵友濂赴日议和。翁同龢认为“和议虽开,战备仍宜克修”,主张和战并行,利用严冬,敌人给养、行军作战困难,调集湘军大队,会合关外各军,向敌人反攻,为议和创造有利气氛。根据他的意见,光绪帝正式任命刘坤一为钦差大臣,吴大贗为帮办,负责关外军事。然而,此举也未能挽回败局。迨至威海失陷,清政府便决定向日本求降了。
二、同西太后、李鸿章为代表的主和派进行不调和的斗争
甲午战争中,西太后、李鸿章避战自保,幻想国际调停,以制止日本的战争步伐,曾进行多次求和活动。翁同龢对这些求和活动不仅反对,而且进行了不调和的斗争。
1894年6月20日,俄国驻华公使喀希尼回国度假,途经天津,李鸿章希望俄国出面调停中日争端,迫使日本从朝鲜撤军。喀希尼向李保证:“如日本强夺朝鲜地方,中俄应会同保护。”⑤喀希尼的“保证”燃起了李鸿章的一片幻想,他几乎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以俄制日”上,因而迟迟不作应战准备。翁同龢对李鸿章作法“深不为然”,他说:“俄不能拒,亦不能联,总以我兵能胜为主,勿盼外援而疏本务。”“若欲依赖俄使空言调处了事,断不足恃。”主张调动淮军大队,将北洋海军前敌后路“布置妥贴,以壮声威”。后来事态的发展,完全证实了翁同龢的看法。俄国在看到日本背后有英国支持,大为踌躇,向清政府表示:“俄国未便用兵力强勒日人”,“不能卷入朝鲜纷争”。李鸿章的求和活动遭到失败。
西太后同样有联俄制日的思想。当她听说喀希尼假满回任,行将到津的消息,打算要李鸿章出面同喀希尼进行再一次接触,请俄国出面劝日罢兵。
9月29日,西太后在颐年殿东暖阁单独召见翁同龢,命他前往天津,面告李鸿章:俄使喀希尼前有“三条同保朝鲜”语,询问俄国此约是否仍然有效?!1886年巨文岛事件发生后,李鸿章曾与俄使拉德仁在天津订立“中国不变更朝鲜政体,俄国亦不侵占朝鲜土地”⑥协议的节略。当时清政府恐受此约束缚,未予签字,仅由俄方作了口头保证。中日战争爆发后,及见日军占领朝鲜,8月13日,喀希尼与李鸿章旧事重提,表示俄国仍承认此约有效,以作为日后插足朝鲜的地步。迨至平壤、黄海两战失利,西太后遂打算与俄国“温此旧盟”,以制日本。翁同龢当即向西太后表示:“此事有不可者五,最甚者:俄若索偿,将何畀之?!”他说自己对这种事“从未与闻”,声称自己不堪任使,请求改换人选。西太后坚执不允。翁最后只好表示:“只有李某复词,臣为转述,不加论断。”10月2日,翁同龢在天津秘密会见了李鸿章,转述了西太后的意见。10月4日,翁回京复命,“力言喀不足恃”。喀希尼也向李鸿章表示:“俄国暂难搀越,目前宜暂守局外。”其结果恰如翁同龢所料,俄国不愿出兵干涉,西太后“以俄制日”的幻想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