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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沉吟道:“毗沙门?当年的隐太子?还有后人在世?他们为什么要煽动你,你是我太平公主的人,朝野皆知,为什么他们会找你,难道是失心疯了?俗话说,苍蝇不抱无缝的蛋,慧范,你可要对我说实话”。

慧范看到太平公主那犀利的眼神,心想事已如此,就将原委如实相告吧,这样也好,自己说出来,总比从别人口中告诉太平公主好。

慧范踌躇了一下,正想如何措词叙述,公主却不耐烦地站起身来,吩咐说:“你慢慢写成密札,封于此处的密匦之中,我晚上再看吧”,她转眼看了一下神色惶恐的慧范,笑道:“你急着来,无非是你怕别人先透露给我这个事情,现在既然你是‘首告’,那就不妨事了。”

太平公主带着八名侍女走进畅春堂内,这座“畅春园”修于山坳环抱之中,此处遍地涌泉,计有泉眼九处,公主令人精心整饰,遍植荷花、香草。如今已是晚秋,荷塘中的莲花逐次零落,不堪再看。却早有花匠摆出诸位大臣精心选贡的菊花,清香四溢,缤纷多姿。

总管武崇福远远地迎了出来,他这人长得肥头大耳,个子本来就不高,加上体型臃肿肥胖,几乎成了个圆球。而且经常在公主面前做揖打躬,显得更加委琐不堪。

不过,太平公主也听人说过,这只是在公主面前,而出了山庄的门,他可是腆胸凸肚,高傲得很哪。而且据说他私下收了不少钱财,娶了九房花容月貌的江南美女做小妾,这些太平公主都知道。不过正所谓“不以二卵弃干城之将”,这个人虽然贪点小财,但办些日常琐事时谨慎细心,明白自己的本份,所以武崇福在太平公主手下也当差近二十年了。

此时,武崇福满脸堆笑,指着玉阶前最大一盆金黄色菊花说道:“公主请看,这一株百宝千头菊,是金吾大将军常元楷从潞州专门运来敬献的。”

太平公主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人肯定是私下里收了常元楷的贿赂,才特意见缝插针地找机会为其多多美言。武崇福见太平公主的目光犀利如刀,仿佛是早已洞烛了自己所有的心思,吓得低下了头,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一样,怦怦直跳。只听公主说道:“赐常元楷二十匹绵彩缣缃。”

武崇福听了愕然,心想:“二十匹彩缣”虽然在老百姓看来,也是价值不菲,顶得上穷苦人家一年的收入。但对于常元楷这样贵为将军的人来说,却未免是毛毛雨一般无关痛痒,他更指望公主能给他加官晋爵。

想到公主如此赏赐,老常恐怕要大大的失望。但既然如此,也是无法可想,所以当下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就答应道:“小人先在这里替常将军叩谢公主了”。

然而,太平公主却从他这一瞬间的迟疑中懂得了他的心思,笑着说道:“你给常六(常元楷排行老六)说,他给本公主帮大事,本公主就给他大的赏赐,如果只是弄株菊花这样的小事,也就只配给这些小的赏赐,知道吗?”

武崇福连连答应,听了好生欢喜。他喜欢不是为了别的,因为既然公主有话带给常元楷,那自己“上达天听”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老常就不能说那一套金碗送得冤枉,至于公主满不满意,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太平公主斜倚在畅春堂的绣榻之上,金鸭状的香炉中,侍女燃起了百合香和麝香。这香气甜甜的,有一种销魂荡魄的气息。那镜儿见太平公主已经示意,忙命仆妇将张文成带进来,只见四名身高力壮的健妇如老鹰捉小鸡一般将一个美少年提在手中,来到堂内,踏倒在地。

这四名健妇也追随太平公主有十多年了,她们出身苗蛮之地,有的本来穷苦不堪,有的曾经被当地的豪强欺侮,身负血仇。太平公主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她派人暗访后,或者资助其脱困,或者协助其复仇雪恨,因此,这四名苗女都是感恩戴德,死心塌地效忠于太平公主。

当年则天女皇的男宠薛怀义恃宠强横,女皇萌生了除掉他的意思。就命太平公主派这四名健妇埋伏在瑶光殿旁。那薛怀义来到时,四名健妇突然出手围攻,虽然薛怀义原来闯荡江湖,也是力敌数人的好手,但在这四名苗女的夹攻下,不一会就倒地被擒,后来公主示意不留活口,苗女们几下就扭断了薛怀义的颈骨,薛大和尚当即毙命,接着尸身被装进布袋,运走后烧掉了事。

张文成的脸先是紧贴着冰冷的青瓷地面,这时一名苗女扯起他的头发,让太平公主好看清他的容貌。只见这张文成面容姣好,眉目如画,确实有几分当年“莲花六郎”的影象。

张文成久闻太平公主之名,却一直没有亲眼目睹过,只见她高额丰颐,龙睛凤颈,身着描金团花胭脂色大裙,显得十分地威严高贵。

只听太平公主缓缓地说道:“我母后则天大圣皇帝,曾和朝臣讲过她当年还是一名才人时的事情。当时太宗有一匹宝马叫狮子骢,性子非常暴烈,没有人敢骑。母后说,她要三件东西:一铁鞭,二铁楇,三匕首。铁鞭击之不服,则以楇楇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说到此处,她的目光如剑一般射向张文成:“你可听明白了?”

张文成壮着胆子,嗫嚅道:“圣贤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没等他说完,太平公主就朗声大笑起来:“阿榕,带他去见识下,回来再看他怎么说”。

那个叫阿榕的苗女,拖着张文成来到一个黑黝黝的洞窟中。还没有进洞,就听得有人在嘶哑着惨叫。张文成听得心中发毛,颤声问道:“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苗女阿榕厚厚的嘴唇咧开,露出洁白如砾石一样的牙齿,带着嘲笑的表情说:“你知道‘拔舌地狱’吗?下了地狱后,牛头马面们会掰开人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而且,并非是一下就拔下,而是拉长,慢慢拽……”

张文成是书呆子脾气,这时候脑筋倒还清楚,还在辩理:“我又没有恶语詈言诬辱伤人,污言秽语毁佛谤道,为什么要我受拔舌之刑?”

阿榕向张文成屁股上踢了一脚,说道:“听祖奶奶给你说完,你不肯孝敬公主,我们要让你进‘拨根地狱’,活生生把男根从你身上拔下来,呵呵……”

张文成一听,顿时浑身发抖,求饶道:“我……我愿意听从公主的玉旨”。阿榕揪住他的头发:“现在晚了,赶快进去吧,鬼脸老七给那个私通公主侍女的少年用完刑后,就轮到你了!”

幽暗的石窟中,一个巨大的青铜鼎里放满了桐油,粗大的棕绳当做灯芯,燃起熊熊的火焰。洞窟的顶上,钉着两个狰狞的兽头铜环,铜环上垂下拇指粗的绳索,一个和张文成年纪相仿的少年被倒吊在绳索上,身上衣服被剥得一丝不挂,双眼半睁半闭,似乎已经昏死过去。

阿榕冷笑着说:“这个少年私通公主的一个侍女还不算,他们俩还将公主收藏的宝物偷到东市上去卖,准备攒够了钱就私奔到西域去。这也罢了,他们为了怕公主宝物失窃后被发觉,居然放了一把火把公主藏宝的地方给烧了,可惜公主收罗多年的书画珍宝但凡放在山庄的都没了,把公主差点气死,那个侍女算是好命,逃跑时掉山涧里死了。这个少年被捉住后,公主要他遍受五刑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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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道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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