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草原剧变（2）

【吐谷浑】

居无定所的游牧民族抢劫有家有业的定居者似乎是中原政权摆脱不掉的魔咒，当曾经的劫掠者鲜卑人入主中原后，他们同样感受到了来自草原的劫掠者的威胁。

西魏最大的边患是柔然和吐谷浑，正如新星般冉冉升起的突厥还没有接草原前辈们手中的接力棒，以后的事，谁能预测？

南朝人称占据了旧都的鲜卑人为索虏，拓跋鲜卑人称柔然人为蠕蠕，称吐谷浑人为阿柴虏，蠕蠕的意思是说柔然人愚昧无知跟虫子一样，阿柴虏据说是羌人的语言吃狗肉的人的意思，狗是羌人的朋友，他们认为只有下贱的人才会打狗的主意。

其实，吐谷浑人同拓跋鲜卑有很深的渊源，他们同样发源于大鲜卑山，同样曾经在阴山下水草丰美的草原上放马牧羊。

吐谷浑国号来自该国创始人吐谷浑，其种族的核心部分来自慕容鲜卑，传说中辽东鲜卑徒河涉归生吐谷浑和若洛廆两个儿子，吐谷浑虽为长子却是庶出，而若洛廆为嫡子，按照世代相传的部落继承制度，若洛廆会继承涉归的一切，吐谷浑只能做弟弟的部属。涉归很爱自己的长子，在他死后虽然让若洛廆统领部众，却也分部族一千七百户给吐谷浑，兄弟正式分家，若洛廆选择以慕容为氏，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慕容氏，他的后代建立了许多政权，大部分政权都以燕为国号。

兄弟两人的牧场相距不远，人倒是和平相处，两部的马却发动了一场马的战争，两败俱伤的结果让慕容廆很生气，他怒责吐谷浑并且说既然父亲分给你部众如何不肯另寻牧场。受到弟弟的责骂和刺激，吐谷浑气坏了，畜生不知道礼数，你这是没事找事啊，既然不待见我，我就离你万里。吐谷浑说到做到，当即率部族开始了万里长征，慕容廆冷静下来劝哥哥留下，然而倔强的吐谷浑去意已决。

草原上奉行弱肉强的丛林法则，部族族分裂等于减弱了部族的力量，不利于同其他部族争夺生存权的战斗，但吐谷浑的西去居然延续了慕容鲜卑的生命力，他们这一支将比其他任何一支鲜卑政权活得更长。

他们先在阴山一带放马牧羊二十年，后离开阴山经河套地区上陇后南下到达枹罕，在羌人居住地逐水草结帐而居，蚕食兼并羌人氐人部落，逐渐站稳了脚跟，但本地部族的反抗从来没有停止过。

吐谷浑种性强劲，一口气生了六十个儿子，为部族的壮大做出了卓越贡献。他死后长子吐延继位，不久被仇家羌人杀害，临死前让部众保护十岁的儿子叶延远走山高路远的白兰避祸。叶延受到良好的汉式教育，他于伏罗川仿照汉制设置官吏，自谓曾祖曾经为昌黎公，公孙之子可用王父字为氏，遂改部落号为吐谷浑。

一个新的民族诞生了。

吐谷浑部第九代主阿豺在中国民间故事中占了一席之地，“阿豺折箭”的故事告诉我们团结就是力量。

阿豺继续扩张领土，不断兼并附近羌人、氐人，将地盘扩展到数千里，向南拓土至龙涸、平康，与南朝的益州接壤。由于吐谷浑境内有数百里黄沙，不生草木，阿豺取名沙洲，并自号骠骑大将军、沙州刺史。但是他这个刺史却没有可以效忠的皇帝，总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阿豺视南朝为正统，派人沿江南下赴江南联络，很快得到了积极回应，当时的刘宋政权封他为可督塞表诸军事、安西将军、沙州刺史、浇河公，由于路途遥远，一直到三年后阿豺病死也没有正式拜受册封。

奉南朝为主也是阿豺远交近攻的外交方略的具体体现，因为那时候吐谷浑一直受到临近的西秦政权的军事威胁，同西秦打了几仗都输了，还丢了不少地盘。

阿豺临死前，打算把位子传给曾经传位于其兄子慕璝，因为他认为只有慕璝才能带领他的子民们发展壮大，但这样违反了约定成俗的继承制度，他担心儿子们会不服。于是他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当着兄弟子侄十九人的面，命弟弟慕利延取一支箭折断，慕利延轻松将箭折为两段，阿豺又令慕利延取十九支箭放在一起折断，慕利延不能折断。于是阿豺一字一顿地说：“你们看到了吧，一支箭易折，一把箭很难以折断。你们应该齐心协力，才能保住国家平安。”

阿豺用“阿豺折箭”这个生动的例子讲明了团结的重要性。

吐谷浑自叶延建立政权到阿豺病死这一时期，可以称为艰苦创业阶段，其活动中心基本位于今甘南、川北、青海等较为偏僻的地区，与前凉、前秦、后凉、南凉、北凉、西秦等割据政权毗邻，这些政权虽然没有消灭吐谷浑的能力，但曾多次击败吐谷浑，制约了吐谷浑向东、北两面发展空间。

128、草原剧变（3）

慕璝是个好的继承人，也是领导吐谷浑走向强大的关键性人物。他继续延续了阿豺远交近攻的斗争策略，南通蜀汉（南朝的刘宋），北交凉州（北凉沮渠蒙逊）、赫连（夏国赫连定），以此孤立西秦。夏国赫连定封慕璝为河南王，刘宋以慕璝为可督塞表诸军事、征西将军、沙州刺史、陇西公。

夏国赫连定率领大军讨伐西秦。

此时西秦因与北凉连年征战，国力开始走下坡路了，归降西秦的原吐谷浑别部帅掘达因西秦势衰，乘夏军进逼之机率众二万落叛秦入吐。吐谷浑又趁西秦遥领商州刺史领浇河太守姚濬叛乱夺去了浇河之地。

螳螂扑蝉麻雀在后，吐谷浑不是个好盟友，在西秦为夏国所灭，赫连定企图一鼓作气灭北凉据有河西的时候，慕璝袭击了夏军并让赫连定做了俘虏，原西秦故地尽入于吐谷浑，乞伏氏、赫连氏也成为吐谷浑的一份子，吐谷浑成为最大的赢家。

自此，吐谷浑东北部边境到了陇西，据有沙州（包括浇河），河州（治枹罕）、秦州（治南安）大部分及凉州的一小部分。不久，吐谷浑征服了附近的乙弗部鲜卑，势力扩展到青海湖及西平一带。

拓跋鲜卑崛起并据有关中后，慕璝派人奉表于魏，接受了北魏加封的大将军、西秦王称号，而南方的宋文帝也加封慕璝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领护羌校尉、陇西王。

北魏平定河西地区后，开始着力对付吐谷浑，先后发动了三次大规模的对吐谷浑的战争，一度短时间内灭亡了吐谷浑国，但所谓灭国只是暂时占领了吐谷浑的城，对吐谷浑这样一个以游牧为主的部落国家，领土辽阔，当魏军深入其境时，他们早跑了，魏军一撤，他们立刻重返故地，吐谷浑人深得游击战争的奥秘。

不过，秦州、凉州、河州成为北魏领土。

三大战后，吐谷浑与北魏进入了一个长达十余年的和平时期，双方再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吐谷浑不再试图越界东进，转而向西部扩展，到了第十四代吐谷浑王伏连筹时期，其势力向西一直延伸到西域。

北魏末年，国内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日益尖锐，北方六镇和关中陇右叛乱进入集中爆发期。

莫折念生反后，伏连筹曾经帮助北魏凉州刺史宋颖夺回失陷的凉州。

伏连筹死后，其子夸吕立，自号可汗，号其妻为母尊，将国都从伏罗川北迁到青海西十五里的伏俟城(今青海湖西铁卜加古城)，设置王公、仆射、尚书及郎中、将军之号，疆土东西三千里，南北千余里。

此时北魏已经分裂为东魏和西魏。

宇文泰很头疼吐谷浑，夸吕即位后他赶忙派仪同潘濬出使吐谷浑道贺，希望两国可以达成谅解以此保证边疆地区的安宁，夸吕一口答应，也向西魏派出友好大使，献给西魏能舞马及牛羊等。

但是，“远交近攻”是吐谷浑的基本国策，而游牧民族遇到天灾大饥只能通过抄掠邻居的方式度过灾年，现实注定了西魏同吐谷浑不可能结成百年联盟。

与此同时，东魏大丞相高欢也盯上了吐谷浑，他派人从柔然借道出使吐谷浑，探讨联合夹击西魏的可能，夸吕很感兴趣，双方互派使节，开始了睦邻友好往来。

为了巩固和加强双边关系，双方又搞了一次换亲，夸吕的妹妹嫁给东魏皇帝元善见为嫔，皇室宗亲济南王元匡的孙女广乐公主远嫁夸吕为妻。

吐谷浑开始了对西魏新一轮的抄掠，趁西魏建国初期对河陇一带没有有效统治的时机，不断出兵攻掠西魏边境。

史书文献记载如下：

公元542年，吐谷浑入寇西魏湟河郡（今青海贵德县与循化县之间），为西魏湟河郡太守柳桧击走。

公元548年，吐谷浑入寇西平，西魏尚书兵部郎中王子直出陇右大破吐谷浑众于长宁川。

公元553年，宇文泰亲率大军三万西过陇山，渡金城河至姑臧，夸吕此时因为西魏攻占了益州已经同南朝断绝了往来，由于震慑于宇文泰的武力，遂遣使称臣纳贡。

公元555年，西魏羌东念姐反，连结吐谷浑成为边患，西魏遣大将军豆卢宁及于寔等击败吐谷浑。

零星的侵扰不可胜数。

宇文泰对吐谷浑恨不得灭之而后快，但是西魏的国力尚不足以同时打两次战役，毕竟，北齐和南梁才是西魏的劲敌。宇文泰没有精力对付吐谷浑，他能做只是巩固西部边境，不至于让吐谷浑人做得太出格。

既然突厥人要替自己教训吐谷浑，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宇文泰答应了突厥借道凉州进攻吐谷浑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