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士,你做不到的。你只是凡人,永远不可能脱离肉体凡胎的束缚!
哪怕只有一次,让我用生命换这一次超越极限!哪怕只有这一次!
黄龙士痛苦地大喝一声,白军将士听着主帅这一声痛苦的哀嚎,一瞬间都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那一刻,出奇的安静。
——黄龙士,放弃吧,你做不到的……
黄龙士沉默着,只是微微闭着双目,脸上痛苦的表情似乎在渐渐消退。
——黄龙士?
轻轻地,黄龙士睁开了双目,眼中却看不出一丝神采。
——黄龙士?
“我看清了……”黄龙士轻声说着,声音细若游丝,“整局棋,每一步的招法,我都看清了……”
——黄龙士!
白135立,将对杀之中的白棋向前迈一步,在最危险的地方多弈一招,却是长气的妙手。此子一落,白棋恰恰快一气杀黑。
“徐星友,你的搏命一击失败了!”
白军得令,本已陷入死地的白棋一招立下,黑军攻势竟立刻化为虚有,苦苦鏖战了十余合的黑军右上主将立刻活路尽失!
一招调度,转危为安,徐星友的进攻大败!
“将军,对不起,我尽力了……”右上黑军主将终于因力竭而倒下。右上大战,黑军全军覆没。
——黄龙士,难道你……
“不要给黑棋喘息的机会,全军南下,急攻右下黑营,破尽黑棋一切破绽!”
白军将士得令,急袭右下而去。徐星友大惊,急忙展开反击,不肯轻易让黄龙士得手。由于徐星友的抵抗,黄龙士虽将右边袭破,夺取右边大片阵地,却也让徐星友趁机在下边形成阵势,以致局面趋于细微。
“不要给黑军一丝机会,大军冲断徐星友防线,破他下边阵势!”黄龙士威严地命令道。
——黄龙士,难道你真的已经……
白167断,轻军直下,竟猛地孤军杀入层层黑阵中间冲杀开来!
黑军自恃下边阵地前后左右都是黑军防线,岂能畏惧黄龙士一队小小的孤军,于是只管从四方杀过来围剿,绝不相信这么小小的范围之内黄龙士还能有手段成活!
面对层层杀来的黑军,白军将士无不心惊胆战。
“将军,这一战敌众我寡,又无外援,真的能赢吗?”
黄龙士的眼中却只有坚定。
“我已看破全局……”黄龙士淡淡地说道,“徐星友必败,这一战他将见识到神的棋力!”
徐星友,我将施展你此生,甚至千万年的前人后辈都无法想象,甚至无法企及的惊世一局!
——黄龙士,难道你真的已经脱离了凡人躯壳的限制,在这一刻成为了真正的棋神了吗?
白军在下边层层黑阵中来回冲杀,竟然杀出了一只眼和一个劫,布下堂堂十五员大将在黑阵当中!
白197、199,趁黑军围剿打入白棋之际奇兵南下,竟然击穿了左下黑军防线。徐星友由于右下尚有白军打入的巨大威胁,不得已只得舍弃左下大片阵地。一战之后,黑军左下的阵型击溃,下边大空顿时折损一半。
白211造劫,下边白军几乎就要逃出黑军防线了!徐星友急忙不惜一切代价来堵住这个劫,却在此过程中被黄龙士将外围尽数收去,目数大损。
白229、231、235、239连番紧气,徐星友畏惧下边劫争,不敢用强,只得将阵地悉数忍让推给了黄龙士,不知不觉间目数上竟已是黄龙士领先了!
杀到最后,徐星友痛苦地将那个劫争粘上,黄龙士打入下边的十四粒白子果然一粒不剩,在层层黑军的围剿当中无法成活。
但是,即使吃去这十四粒白子,整局棋算下来仍然是黄龙士获胜——
那十四粒白军孤子,根本就是疑兵,黄龙士随时可以弃掉。黄龙士是用这整整十四粒白子作为赌注,博取其他地方的利益。再强的棋手,也绝无法想象有人能故意送来十四粒棋子作为弃子啊!徐星友果然中计,结果左下被破,各地官子又大损,最终输掉了这一局。
这最后的搏命一击,黄龙士的调度简直出神入化,堪称奇伟瑰丽,让人难以置信。那一刻,黄龙士展现出来的是超越了凡人的想象力,几乎被是人所能达到的最巅峰的棋力!
徐星友终于还是再次败在了黄龙士手中。十局棋,二胜八负,黄龙士却展现出了围棋的极致,这场失败的让三子局却恰恰成了黄龙士一生围棋技艺的巅峰之作!
那时的黄龙士,是最强的黄龙士!
这正是:
刀枪战鼓惊血色,扬尘孤盘旧棋谱。
问君何以称棋圣?不惜性命求名局。
欲知后事如何……
“将军!我们胜了!”
白军将士欢呼雀跃,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一局胜利。
然而,中军帐中,黄龙士却无力地坐着,脸上虽挂着笑意,身子却近乎虚脱。
——你真的做到了……
黄龙士微微笑了。他静静看着眼前惊讶得目瞪口呆地徐星友。
“你下得很好……”黄龙士轻声说道。
徐星友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师父——也许是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师父竟已经如此憔悴了。
“多谢师父教诲。”徐星友深深地拜了下去。
十局棋,师徒二人,尤其是黄龙士,几乎穷尽了平生智慧,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最强的招法尽数施展在了棋盘之上,使得这十局棋处处惊心动魄,每一局都让人心惊肉跳,叹为观止。
后人看这十局棋的棋谱,即使没能亲临棋局,也能感受得到二人那以生命换名局的气概。于是,后人将这十局棋,称之为“血泪篇”。
每一招棋,都是血与泪。
中国古代让子围棋的巅峰之作,血泪篇十局,徐星友八比二击败了自己的师父,棋圣黄龙士。
“徐星友,你已学成了,我再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黄龙士轻声笑道,“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我的徒弟了。”
徐星友许久没有说话,似乎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谢师父教诲,还是继续挽留师父。
“师父之恩,我将如何报答?”
“报答?”黄龙士笑了笑,道,“把我留在你府上,下几局分先棋,如何?”
“分先棋?”徐星友几乎惊呼起来。
“不错,分先棋。”黄龙士笑道,“越快越好,越多越好——我只怕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享受这样的棋局了……”
——黄龙士,你也感觉到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