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口气!曹汴想着不能让这小子糊弄了我,于是摆了两个子上去,道:“鲍先生,请吧。”
噼噼啪啪,十几二十分钟过去了。
“不算不算!这局不能算!”曹汴气急败坏,“你这家伙喝醉了,怎么净往我地盘里面打,哪有这么下棋的,这盘不算……”
再看盘上,其实曹汴早就输飞了……
鲍一中却只是笑道:“那就再下一盘好了,规矩一样,您愿意摆几个子就摆几个子。”
这次曹汴琢磨了琢磨,取出了三粒黑子摆了上去……
噼噼啪啪,又是十几二十分钟过去了。
“邪了门儿了!”曹汴怒气冲冲道,“我就不信你这么乱下我还就是吃不住你,再来一局!”
鲍一中还是笑着:“请大人摆棋子吧……”
哗啦几声,五个棋子大大咧咧摆了上去。
噼噼啪啪,十来分钟过去了。
曹汴跪倒在鲍一中面前,深深拜了下去:“鲍先生救我!鲍先生救我啊……”
那鲍一中一边笑着收拾棋子,一边乐呵呵地说道:“曹大人,明天一天的酒,一中先谢过啦。”
“酒好说,好说……”曹汴急忙说道,“明日鲍先生只要能救我一次,别说一天的酒,就是一个月的酒也包得!”
一个月的酒!鲍一中眼中突然冒出金光来:“曹大人有事尽管吩咐,鲍某万死不辞!”
“我想请鲍先生为我去击败一个人……”
“谁?曹大人把那人名字告诉我,我鲍一中必定要他输得这辈子不敢再碰棋子!”
“浙江按察使谭棨……”
鲍一中愣住了,刚才的气势全都不见了。
“鲍先生,求您一定要救我啊……”曹汴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今天下午一时失去理智,跟谭棨赌了半年饷银的事情一五一十对鲍一中说了。
鲍一中犹豫了。
他心里清楚,按察使比眼前这个管兵备的兵备道要有靠头,这俩人摆在一起让鲍一中选个靠山,鲍一中肯定是选谭棨的。如今为了帮曹汴,要是把谭棨得罪了,那是得不偿失啊。但是曹汴就在面前,若直接当面拒绝了他,怕也不是好事。这可就两难了……
琢磨了许久,鲍一中突然脑中一阵灵光闪过,猛地计上心来!
“要我帮曹大人也行,但是……”鲍一中低声说道,“曹大人与谭大人定的约是由曹大人出面去击败谭大人,若明日换了我去只怕谭大人不认账啊……”
“那可怎么办?”
“大人休慌,鲍一中有妙计,能让曹大人坐在棋座边上,轻轻松松击败那位谭大人。”说着,鲍一中嘴角狡黠地一笑,“不过,曹大人你得依我三件事……”
“莫说三件,三百件也依得!”
“第一,待明日曹大人获胜了,不可向谭大人讨要赌资彩头。”
——要是让谭大人出了血,这事一穿帮,我鲍一中铁定要得罪谭棨啊……
曹汴转念一想,明日下完只要自己别丢了半年俸禄就行,哪还敢觊觎谭棨的银子:“这件依得,依得!”
“第二,明日我与曹大人同去,但不可让谭大人知道我真实身份。”
——万一身份暴露了,这事儿只怕怎么也扯不清楚了……
曹汴寻思,只要能保住饷银,管他谭棨认不认识鲍一中呢,急忙应道:“这件也依得,依得!”
“第三……”鲍一中说到这里,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一个月的酒,大人可不能耍赖哦……”
第二天,谭棨府上。谭棨早就等着曹汴来给他送银子了,早早在堂中摆下了棋座,只等那傻乎乎的曹汴过来。
到了中午,曹汴果然按时出现,只是这次多带了一个仆人过来。谭棨看那仆人,身上侍从衣服不大合身,脸上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手上还支把大伞,把个曹汴折腾得像皇帝出游后边还罩个大华盖似的。
这么好的天气,出门还带个侍从给你打伞,滑不滑稽?是脑子输出问题了?
谭棨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不露出来,只顾拱手向这位前来送银子的财神打招呼:“曹大人,恭候多时了啊……”
曹汴这边倒是红光满面,不知为啥这么信心满满的。
“谭大人,别多废话了,咱们快开始吧。今日必定要谭大人败在我手上!”
谭棨听得心里直想发笑,脸上却仍是一副谦逊表情,把手往棋座一指,对曹汴道:“曹大人,请吧……”
曹汴却笑而不应,只是四处看了看。
“谭大人,你这地方……”曹汴突然缓缓说道,“好闷啊……”
闷?你丫昨天在这里下了一下午,今天嫌我这儿闷?
“那曹大人觉得该怎么办呢?”
曹汴一指外面院子,说:“今天外边天气不错,风和日丽,我们到庭院里去下棋如何?”
你都来送银子了,想在哪儿送不是送啊。谭棨也不多加考虑,一抬手就答应了。
下人们得了吩咐,赶紧把棋座又给挪到了院子里,给两边摆好座位,这就算满足了曹汴的要求了。
曹汴和谭棨在棋座两边坐下,正准备要开始,曹汴却突然又抬起头四处看了看,面露疑虑神色。谭棨不知其故,于是问道:“曹大人,你又怎么了?”
“谭大人,有件事能不能烦您行个方便?”曹汴低声说道,“您这下人都围在旁边,我紧张……”
“紧张?”
“万一我要是真输了,让这些下人看笑话,那我以后还怎么敢再到您府里来呢?”曹汴小声说道。
听到这个,谭棨哈哈大笑,潇洒地朝身后众人一挥袖子:“你们都下去吧,没我的命令不准过来。”
众人纷纷行礼,缓缓退了下去。谭棨看了看曹汴:“这下子该没事了吧,可以安心下棋了吗?”
曹汴心底暗喜,面上却不漏出来,只是拱手说道:“谭大人,摆势子吧。”
谭棨早就等着了,急忙在盘上摆好了四个棋子,再抬头,只看见曹汴身后那仆人又把伞给撑开,罩在了曹汴的脑袋上。
“曹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呢?”
曹汴急忙赔笑:“太阳大,遮一遮……”
“遮太阳?”谭棨大惑不解,“您要是怕太阳,咱直接在屋里下不就好了吗?”
“不不不,就在这儿下就行,我喜欢吹吹风……”
谭棨不知道这曹汴今天怎么这么不正常,但也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也不管了——反正只要赢不了我就行了。
“明日您与那谭大人对弈,一定要让他把棋座摆在院子里。”鲍一中低声对曹汴说道,“只要在院子里下,一中就能帮大人战无不胜。”
“可是,论棋力我可是确实比不上那谭棨的!”
鲍一中笑道:“这个不妨,交给我就好。到时候我扮作大人的侍从,跟大人一起去。棋局开战了,阁下只管把棋子往那谭大人的棋阵最里头放,不用畏惧对手的强攻。一旦到了危急关头,上天便会来救大人……”
“上天?怎么救?”
“大人觉得自己难以应对的时候,咳嗽两声,便是信号。到时候,自有神兵来教大人起死回生之法……”
“越说越玄乎了,神兵从哪里来?怎么救得了我?”
鲍一中却扬起了嘴角:“大人,您家有伞吗?”
曹汴不知所谓,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鲍一中听完,满足地笑了:“大人,请向四方神明祈祷明天是个大晴天吧……”
棋战一开,那谭棨只道曹汴力量不如自己大,于是只管在盘上冲杀起来。岂知开战不久,那曹汴也不在紧要处与自己纠缠,而是径直冲进了自己军阵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