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大约一个月没发贴子。没发贴的日子总觉得缺少些什么东西，很奇怪。好在诸事大体忙完，又有时间写新贴子。南北朝仍然没有写完，连自己都感觉非常之惊讶。05年开始写魏宋崛起，《鲜卑帝国》07年，《南北朝那些事儿》08年。《南北朝那些事儿》结束了，总共3卷。南北朝已经写了六年多，虽然慢，但也一步步走过来。中途有些郁闷，发过《厚黑战国》的贴子。六年来，大多时间泡在网上，感谢朋友们的支持，支持是动力。

风物长宜放眼量，视线放得远一些，也许就能看到世界美好的一面，所以，我尽量往远处看。

写作《南北朝那些事儿》的时候，有朋友希望另起一个书名，有创意的书名，自己的书名，书和人一样应该有独特的风格，不同于他人的风格。我的人生走到现在，无创意，甚至和光同尘。人终究需要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也许我远未成熟，这次仍走在中庸之路。

我喜欢读名著，虽然读起来费神费力，但意境悠长，引人思索。《红与黑》是我最喜欢的书之一，也是最早读的书之一。有人问过我读什么书好。我的推荐就是《红与黑》。我最大的遗憾在于，当初没有读懂它。你们现在没有遗憾，因为我读懂了，也因为有了网络。

这个贴子写北齐和北周，我感觉《红与黑》与北齐和北周是绝配，那么这个贴子就叫做《南北朝之红与黑》。至于结构规划，我一向跟着感觉走，走到哪里算哪里。前面没有路，那就回头走。

由于历史资料的匮乏，我不知道能否真正还原那段历史，也不知道能否读懂他们的灵魂，但我想只要去做就会有收获。至于故事梗概，人物经历，史书上都有。我所要做的是，让他们更易于被感知，被理解，虽然每个人看事物都有自己的理念，有属于自己的眼光。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第一章世子

公元546年，东魏和西魏打了一场战役，东魏全力以赴，西魏举重若轻。这一场战役使北方统一的梦想彻底破裂。交战地点，玉璧。

位于山西省稷山县的玉壁毫不起眼，无论谁路过那里都不会多望一眼，直到一座小城拔地而起。那是一座刚刚修建的小城，矗立在半山坡上，树木茂盛，生机勃勃，湍流不息的汾河从城堡脚下奔流而过，东、西、北三面皆为深沟巨壑，地势突兀，险峻天成，宛如一座空中城堡。

十万东魏战士围攻这座小城五十多天，这是北方最精锐的兵团，他们是鲜卑人，血液中流淌着游牧民族勇武的精神。

东魏枭雄高欢站在一处高坡上举目仰望，黄色的旆旗、黄色的战袍像汹涌的金色海洋一次又一次冲击着被黑暗笼罩的玉壁。黑色的旗帜，黑色的甲胄，黑色的羽箭护卫着那座小小的城堡。

高欢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是一声无助的哀鸣。他从怀朔镇来到中原从来没有如此失望过，如此痛苦，如此束手无策，那怕被人抽鞭子，被人追杀，寄人蓠下，被强大的军队攻击，被皇帝无情抛弃。

“亡高者黑衣！”每次想起那句神秘的谶语，高欢镇定自若的心都会不知所措的跳动。他甚至不愿意见沙门，讨厌和尚们身上那一身黑色的袈裟。但是，最大的敌人，西魏的宇文泰偏偏把军队的旗帜、战袍，官员们的制服统统改为黑色。

高欢和宇文泰各自拥立北魏皇帝，自称正统，对帝德和服色的认识却不相同。北魏建国，国家土德，服色尚黄，开国皇帝拓拔珪不承认晋朝的正统，以曹魏自居。孝文汉化之后，孝文帝元宏自诩承继晋朝正统，水德，服色尚蓝，东晋灭亡也为其提供理论的可操作性。代表鲜卑武人的尔朱荣与高欢执政，认为孝文帝过度汉化，帝德和服色又改了回来。

元修皇帝背弃高欢入关，宇文泰认同水德，却将服色改为黑。“亡高者黑衣”是宇文泰的出发点。他就是要让高欢感到晦气，无论是真是假，宇文泰打赢了一场心理战。

一座小小的玉壁城耗尽高欢的精神。为拿下玉璧，高欢用尽平生所学，用尽奸雄的一切智谋。玉壁城的守将韦孝宽则以无边的智慧回应奸雄挑战，高欢与韦孝宽的终极PK，使冷兵器时代的城市攻防战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金、木、水、火、土五行齐上阵。

高欢输了，输得一丝不挂。黄色的海洋退潮，消去一大半，损失七万甲兵。

东魏人忙着挖坑，挖一个大大的坑，深不见底的坑，掩埋堆积如山的尸体。高欢痛苦地弯下腰呕吐，吐的不是苦水，而是鲜血。一具又一具抛进深坑中的尸体都是他的好兄弟，鲜卑的好儿郎，为他出生入死的战士。短短一个多月，七万条生命没有了。

高欢失去知觉，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行军床上。高欢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帐外，冷风袭来，冻得高欢浑身颤抖。天边繁星闪烁，猛然间天空划过一道耀眼的光芒，接着一声巨大的轰鸣，震得高欢头痛欲裂，再一次晕过去。

这一回爬不起来，高欢旧病发作。卧床不起，病势沉重。玉壁耗尽人生最后的能量。

谋士陈元康悄悄走进寝帐，告诉高欢一个令全军将士惊慌一夜的消息，“昨夜，一颗流星坠落军营之中。”

高欢苍白的脸色现出一丝潮红，茫然的双眸闪过一丝光亮。陈元康突然感受到高欢的异常，那是一种快乐，毫不掩饰的快乐。高欢喜怒不形于色，从来不肯轻易让人感受到情绪变化，但此次高欢不仅笑了，笑得很开心，虽然与重病憔悴的容颜太不般配。

高欢缓缓说道：“流星坠落意味伟人离世，有此一说吗？”陈元康默不作声。

陈元康是高欢最亲信的机要秘书、相府功曹参军。陈元康得到高欢信任靠三个字，“专、紧、忠”。

高欢原本有一个秘书，叫做孙搴。南北朝时期北方文化不如南方发达，文人少，优秀的笔杆子更少。孙搴是难得一见的人才，精通汉、鲜卑两种语言。他写檄文的时候，高欢亲自吹火，让灯更亮一些，足见对他的看重。高欢关心孙搴的个人生活，介绍了女朋友韦小姐。韦小姐出自名门，相貌又美，寒门子弟的孙搴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高欢好心做坏事，正是这位漂亮的韦小姐断送孙搴的小命。由于房事过度，得上梦遗的毛病。所以说，老婆不要太漂亮，丑妻家中宝，不必夜夜服务。遇到身体强壮、生龙活虎的人尚能支撑到玉貌花容消退，文人体质差，孙搴只得服用“棘刺丸”补气。同事们经常拿他取乐：“卿应自足，何假外求？”（你体内多得用不了，补什么呀！”

）有一回，孙搴和司马子如、高季式喝酒。司马子如是高欢在怀朔的狐朋狗友，高季式是高敖曹四弟，两人流氓强盗的底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主儿。官职又比孙搴高，不能不给面子。一通酒喝下来，孙搴撇下如花娇妻死了。酒是穿肠毒药，色乃刮骨钢刀，有孙秘书的前车之鉴，不可不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