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许幼岩对于被江渔遗忘这件事，始终无法释怀，哪怕是短暂的忽略，她也会不自觉地和遗忘联系起来。重视的人就不会遗忘。

许幼岩就总是忘不了江渔。忘不了小时候的江渔，也忘不了江渔神秘的感情生活中流泻出来的一点点春光。

许幼岩羡慕江渔的满园春色夜夜笙歌。

许幼岩不懂一个道理，每个人所理解的世界实际上都是自己脑补出来的。

江渔的满园春色和夜夜笙歌，都是许幼岩脑补的成果。

许幼岩不清楚江渔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动心的。从江渔的角度来说，那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抑或是有一个明确的拐点？许幼岩不是很确定。

许幼岩从自己的感情变化来说，这个拐点要明确得多，她是从看见江渔和吴静在一起以后，开始对江渔有了性的幻想。而自己对这份性幻想的压抑，直接让许幼岩对江渔的行为判断出现了迟钝和混乱。

许幼岩生怕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觉，于是努力地不去猜测江渔的感情。因此对整个感情酝酿过程的记忆有点模糊。

以至于江渔在那天明确说出爱慕的话时，许幼岩竟绯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江渔那天是这样表白的，“幼岩，如果你还没有结婚该多好啊。我就可以追你了。哈哈…。”

江渔的哈哈声，一听就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而发。

许幼岩的心脏紧张得咚咚地跳了起来。说起来，江渔的这句话实际上是用来回答许幼岩的一个提问，“你准备一辈子都这样吗？”许幼岩指的是江渔一辈子都维持只有情人没有伴侣的状态？

许幼岩的心脏乱跳了好一阵子，才意识到，气氛因为自己绯红的脸颊和沉默而变得非常尴尬起来

“那个，你开我玩笑？”许幼岩觉得自己的应答总是平庸。

“你可以作为玩笑来听，但我是认真的。”江渔收敛起刚才尴尬的笑容。“客观上来说，这必须是个玩笑。”

许幼岩那一刻意识到，江渔颇有意味的目光一直缠绕着自己。许幼岩弄不清楚，江渔的目光中，是不是藏有欲望？

跟吴静和应澍比，许幼岩觉得自己很像一个跑龙套的角色。江渔会找许幼岩聊天，会常常从国外带小礼物送给她，遇到事情会请许幼岩帮忙。像照顾吴静的事，江渔会放心地交给许幼岩。

那么，吴静应澍这样的人，才是大戏的中心人物，江渔心目中的大戏。

所以在江渔忽然表白的时候，许幼岩猝不及防，跑龙套的心理使得她不知道江渔的说法是真是假。

许幼岩本可以把那句话当成笑话的，但是人常常会不甘心，特别是那段时期的许幼岩，各种不甘心。

许幼岩从心底里想把江渔的那句话当真的。许幼岩的日子像一杯已经冲泡了20遍的淡茶，寡淡得让她无法振作，了无生趣。

“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许幼岩脱口而出。

“幼岩，你了解我那冥顽不化的趣味。我看了很多博物馆，看过各式各样的维纳斯雕塑，理由很简单，维纳斯是女性裸体美的最高体现。我很多次在乌菲兹美术馆看那座著名的《美第奇的维纳斯》。”江渔说着划开手机，把那尊雕塑的照片给许幼岩看。

“她曾经雄踞乌菲兹美术馆的宝座，直到断臂维纳斯出土才暗淡下去。你知道《美第奇的维纳斯》最失败的地方是哪里吗？因为她的右臂是后来修复上去的，那实在是个巨大的错误。”

许幼岩拿起手机又仔细看了一眼照片，右臂果然很是别扭地用尖锐的角度抬起，遮住了自己的双乳。左手则紧张地前摆，挡住身体的另一个特别敏感部位。

听到这里，许幼岩还是没有明白维纳斯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江渔最喜欢在讲这些内容的时候卖关子。她又找出断臂维纳斯和另一座《克尼多斯的维纳斯》的照片。

“断臂维纳斯自不必说，那没有被修复的断臂成就了维纳斯无与伦比的裸体美。而《克尼多斯的维纳斯》是后来文艺复兴时代的各种维纳斯的样板。《克尼多斯的维纳斯》的右手臂自然下垂，左手拿着自己的衣衫，她正要去沐浴。她的神态温和节制，更重要的是坦荡和自信。《美第奇的维纳斯》的美缺少的正是这份坦荡。”

许幼岩依稀猜到了江渔的意思。江渔是暗示许幼岩更像《美第奇的维纳斯》吗？局促，矫揉造作，不自信？

“幼岩，我不想你被别人加上一条遮遮掩掩的手臂，我觉得你本该是那个坦荡地去沐浴的维纳斯。”

许幼岩脸又红了，她没有料到江渔把她比作维纳斯。“我不是维纳斯。”

“在我眼中你就是。温和节制，美丽沉静。我喜欢你的安静。维纳斯从来不会叨叨个不停。我没有听见过维纳斯说话。”江渔又恢复了自如。

许幼岩第一次领教了江渔的情话。那是无法抗拒的。

许幼岩忽然之间有了人生目标。或许自己到了放手一搏的时候。搏什么呢？

搏一个有趣而无憾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