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吴静美丽的眼睛不易察觉的一亮。江渔认为自己就是这么明察秋毫，“不易察觉”指的是换做别人就不易察觉了。

江渔心情大好。每次她为一个女人动心的时候，就会心情大好。

“吴静你知道吗？我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会想，我可千万不能死啊，还有好多有趣的人我没有遇到，还有好多有趣的事情我没有做哪！”江渔说话的时候，抱紧自己的双臂，一副怕死的样子。

吴静被江渔毫不做作的怕死言论逗笑了。理论上来说，每个人都怕死，但是肯承认自己怕死的人不多。特别是江渔这样又年轻又特立独行的女孩，就更不好意思表现出这种恐惧。

“你这句话很励志了。我可千万不能死啊。”吴静学了江渔的口气和动作。

“为什么不学我的下半句？”江渔还来劲了。

“我还没有想好我不能死的理由。”吴静顿了一下，“等我想好了再学给你听。”

“好，我等着。”江渔自然地拉起吴静的手站起身，“现在有力气了吗？这里的宝贝还多着呢。”

吴静扭头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个浮雕，那是一个头上戴着桂冠的健美男人，倚靠着什么支撑物，凝视着前方。吴静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眷恋。

那天晚上，吴静跟江渔喝了一瓶好酒。她们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挑了几瓶意大利红酒回来。

江渔借着酒劲亲吻了吴静，然后装醉想赖在吴静的房间，结果被吴静坚决地赶走。因为江渔装得太不像了。

江渔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大床上翻腾了好久无法入睡。她瞪着窗外被灯火照亮的帕特农神庙，一直想着吴静。回想起吴静舌尖上有橄榄的味道，头发上有薰衣草或者薄荷的味道？反正是一种好闻的味道。江渔脑子有点乱，她意识到自己爱上吴静了。

吴静是在帕特农神庙前做出了自己的重大决定。

当时江渔正在给吴静解释神庙的奇特之处。“神庙的整栋建筑没有直线，她营造了一种视觉幻象，每个表面都以精心计算过的偏斜来弥补人类视觉的盲点。如果上层建筑真的以精准的水平线打造，看起来反而会显得下垂无力，因此她微微向上弯曲，看起来反而笔直…”

吴静就在此刻做出了决定。

然后，吴静坐在神庙前的一块大石头上，告诉了江渔自己的决定。

一份诱人的升职任命书和一份糟糕的体检报告摆在吴静面前，她需要立即作出决定。

如果接受升职任命，她必须隐瞒病情采取保守疗法，最多也是悄悄进行一场手术。如果想做彻底的治疗，那么意味着吴静不仅失去这次机会，也将实质上终结自己的职业生涯。

“那个项目前景非常诱人，这么多年的努力，其实就是想得到这样的机会。我本想给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一个大大的惊叹号，结果看起来画不成了，连句号也不是，只能是个省略号…。”

江渔呆呆地看着吴静，机灵劲没了，博物馆里的那些墓碑前滔滔不绝的口才没有了。江渔心疼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就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她扭过头去，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但是不行，更多的眼泪流出来。

江渔每次看那些墓碑的时候，或者与人探讨这个话题的时候，她都以为自己很豁达，很能够直面死亡的恐惧。她以为自己比谁都理性都勇敢。结果，她忽然意识到，那些纸上谈兵其实是很轻松的。现实中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吴静扳回江渔的脸，然后用手指在江渔鼻头上抹了一下，“这么干燥的地方，你的小鼻头还能冒汗。”然后看了看手指，微微一笑，“年轻真好。”

江渔眼泪更加汹涌了，怎么也收不住。她知道这样对吴静不好，但是她就是觉得太突然太心疼。

“江渔啊，你一路上说了无数深刻的道理，但是对我最有效的还是那句“我可千万不能死啊。”这比什么都实在。”

“吴静，我爱你！把你的后半生都托付给我，好不好？”

“江渔，我是做投资的，冲动是魔鬼是我的口头禅。我不会接受你冲动出来的任何提议。”

“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昨天就想说的，你把我赶走了。”江渔一边抽着鼻子，一边气愤地辩解。

“等我手术后再说这个事吧。”吴静恢复了冷淡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