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心如悬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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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一早，我去厂里，忙着了一整天。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刚进门，闻到一股熟悉的家乡味道。二哥和江波坐在客厅看球赛，茶几上放着三碗螺蛳粉。

江波见到我，起身微微一福，说道：“明哥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好香！比我在柳州吃的还香。”我走到茶几边，顾不上一切，端起一碗闭眼闻起来。

二哥说道：“这是江波带过来的。”

江波接茬道：“这家粉店x大东门，我觉得很好吃。松哥说他喜欢螺蛳粉，我下班后就给你们带过来做夜宵。”

“啊哟，那我沾了二哥的光，有口福了。”我一脸馋相，“你们干啥还不吃啊。”

“松哥说还不饿，等一下再吃。明哥你如果饿了就先吃，我等一下和松哥一起吃。”江波回答，语气甜蜜。

我坐下来，拿起筷子，端起一碗粉，说道：“那我不管你们，我先吃了。”说着自顾吃起来，这螺丝粉味道好劲，就如同我在柳州西环那家粉店一般地道，我由衷赞赏起来，“嗯，好吃！”

二哥看着我吃得津津有味，也开动起来，江波亦拾起筷子。二哥边吃边赞：“恩，好吃好吃！够辣！江波，这店具体在哪里？”

“在东门左边。”江波笑涔涔地回答，他看着二哥狼吞虎咽的样子，竟然停顿下来，他的目光似乎被绑定住一般，愣愣盯着二哥入了神。

“看我干嘛？快吃啊！快冷了。”二哥把手置于江波面前晃了晃。

江波哦的一声，回过神来，把尴尬的目光移到别处，然后继续吃粉，红晕的脸颊不知是因为方才与二哥四目交错还是因螺蛳粉的酸辣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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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我们仨碗里的螺蛳粉被一扫而光，连汤汁都不剩。二哥不停的舔着碗，貌似意犹未尽的样子。江波看着二哥，语带自豪的说道：“既然松哥那么喜欢，我以后多带过来。要不我学煮螺丝粉给你们吃吧，可惜我住的地方没有厨房。”

二哥一听，马上拍手赞成：“好啊好啊，又有口福了。你以后可以来这里煮啊。”

二哥的话语令江波眼睛一亮，旋即蹙眉尽显为难之色，说道：“就怕明哥不愿意我来打扰你们…”

“没关系，这里我也有份，我让你来，他不敢说什么的。”二哥打断了江波的话。

江波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渴望。我摆摆手，说道：“我哥都同意了，我也只能同意咯。”

江波高兴的说道：“那好!我一会好好学煮粉，让你们两个柳州仔在邕城也尝到地道的柳州味道。”江波说着收拾茶几，我忽然想起亮哥，很多时候我们吃完东西，都是他在收拾桌子，有这种会照顾人的男友，甚是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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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住的地方没有厨房，你都在外面吃吗？”我问江波，他的热情与勤快，让我对他好感连连，不禁也关心他的生活。

江波温柔一笑，“我们店楼上有一间小厨房，店里包员工食宿，我们每天都一起吃饭。”

我进一步追问：“那为什么星期四那天你骗我们说你是一个人吃饭？”

“我这不是想找个理由和你们一起吃饭吗？”江波回答，略有窘意。原来这家里早有预谋，一直找各种机会接近我们。我知道他的目标是二哥，因为我几次发现他看二哥的眼神总是那么专注，很多时候他直勾勾的盯着二哥，直到二哥看到他和他目光交错的一刹那，他才不好意思的离开眼睛。

“哼！你骗了我们，我的感情受伤了。你是坏人。”我佯装生气，脸上却闪过笑意。

“啊哟，明哥，对不起了。你就可怜可怜我这种孤家寡人。我更喜欢和你们在一起，而不是那些直男混在一起。我以后多给你做好吃的补偿你受伤的心灵。”江波急忙说道，醉翁之意已昭然若现，隐隐带有歉意和诚意。

“好了好了，我不会跟美食过不去的，欢迎你来。”我笑着，拍了拍江波的肩膀。既然他对二哥有意，那我就要给他们多一些相处的机会，我希望二哥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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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飞往成都后的第二天是星期一。下午两点半左右，我和同学正在试验室里在做试验。忽然感觉试验台摇晃一下，接下来又听到试验室玻璃器皿碰撞的声音。地震！我们第一反应就是往室外跑。跑到室外空地中央之后，发现其它楼栋的老师教职工学生也都跑出来。大家在议论纷纷，惊魂未定。

这时候手机接到运营商发来的短信：今天14:28四川汶川发生地震…

没看完短信，我心里一紧，二哥在成都！立即拨打二哥的电话，可是一直提示不在服务区！

我两耳发烫，双腿也不听使唤，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

我赶紧打电话给二伯母，二伯母说她和家里人都联系不上二哥。很快的，各种新闻铺天盖地而来，震中在汶川，波及大半个中国和亚洲很多地方，成都也是受灾区，遇难人数不停地在增加…

我心中万分煎熬，却一直联系不上，着急得想哭。在等待中，接到江波的电话，他问我有二哥的消息否与，他也联系不上二哥。

我一整天联系不上二哥，没心情做任何事，呆若木鸡的度过一天。下午快下课的时候，接到亮哥短信，他说刚起床，就看到新闻说国内发生大地震，问我家里是否受波及。在得知二哥在成都出差，我们联系不上他后，亮哥安慰我说震区可能通讯设施受破坏，叫我宽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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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我打电话二伯父，询问他是否联系上二哥。二伯父在大话里对我大吼：“别和我提起这个不孝子！他不回来才好！我眼不见心不烦！”

我被二伯父的冷酷震得哑口无言，二伯父不再说话，沉默十几秒钟后，他沙哑着说：“阿明，你有你哥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看到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他这一个儿子…”电话里出来轻微的啜泣声。平日里残暴无情的二伯父，在这个时候，也有他柔软的一面。

晚饭时分，到了食堂点了一碗粉，但是却没有食欲。食堂食堂里的电视机在现场直播灾区情况，那是一个怎样的惨烈，大家都在默默祈祷。我双目紧紧盯住屏幕，多希望从电视里那些忙碌的身影中看到二哥的身影。但是任凭我怎么样的搜索，还是一无所获。不知道坐立不安地在餐桌呆了多久，我面前的米粉，冰凉了，水也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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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食堂，漫无目的的行走在校园中。走到西校区校门口的花圃，江波来电说要来找我。十分钟后江波骑车过来了，他把车停在路边，快步走到我身边，着急的问道：“刚才联系上松哥了吗？”

“没有啊，一直没有联系上。”我有气没力的回答。

江波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抓头挠耳，喃喃自语道：“但愿松哥没事。他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

他一骨碌蹲起，双膝跪地，取下自己手上的佛珠，右手四指穿过佛珠置于胸前，拇指按住珠子往自己的手心转动佛珠，闭眼虔诚的祷告：“菩萨保佑，保佑松哥平安，保佑灾区的人们平安，若是松哥平安，我一定每月初一十五去观音庙许愿和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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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尸走肉一般度过整个晚上，晚上十一点，告辞江波后回到租处，望着二哥的房间，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躺在床上，转辗反侧至深夜，在魂不守舍中不知不觉睡着。

第二日依旧没有二哥任何消息。我中午下课后，跑去二哥的公司问情况，他的同事也无法联系上他，大家只能干着急等待。如坐针毡的我连续两天几乎没有任何进食，时刻拿着手机等待二哥的电话，盯着电脑屏幕看新闻。度日如年的到了第三天下午，正当我在江波陪同下惊惶不安时，终于接到了二哥的电话，他说他没事。我没有大声欢呼，竟然瘫坐在地上。这三天的压力、焦虑、坚持随着这一坐，顷刻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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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很吵，貌似有好几个人同时在打电话。二哥说地震破坏了通信设施，所以他一直没有办法联系上家里人，这两天交通系统也瘫痪了，他一直滞留在成都。二哥说他和几个人正搭一个好心人的车前往重庆，在路上有信号了，所以开始家人和同事打电话报平安，他已经给爷爷奶奶以及他父母打过电话，他叫我打电话告知我父母以及其他亲戚。

我和二哥说江波也很关心他的安危，这两天一直寝食不安。二哥说谢谢，然后说他马上要挂电话了，他要向领导报平安。

电话里二哥的声音渐渐变得断断续续，听不清亮哥所言，后来电话断线了。挂了电话，积累几天的愁云散尽。肚子咕噜噜的响，这时候才倍感饥饿。

江波则像个孩童一般笑逐颜开地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在他的眼角，几滴从他那澄澈的眼睛里滑出的泪水，晶莹剔透，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我打电话给所有亲戚，也在网上告知了亮哥，大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明哥，走，我们吃东西去。”江波向我招手，喜悦之色溢于言表，“松哥平安了，我们不能饿坏了，一定要精神饱满地等他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