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亮哥也,晚上定会让你爽歪歪。
出了邕城闹市区,上高速公路。整条高速公路车水马龙,车速缓慢。当我汲汲忙忙赶到亮爸单位生活区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待到我俩把按摩椅拿到我家里,又过了半小时。此时已经很晚,我父母准备休息,他们怎么也不想接受亮哥送的这贵重礼物,叫亮哥拿回去给亮爸亮妈用,见到亮哥实在不想拿回去,老爸欲拿钱给亮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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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也送同样的按摩椅给亮爸亮妈,我父母方收下这礼物。他们是全中国最典型的朴素的劳动父母,从小教育我和姐姐自立自强,在他们的观念里,拿人家的手短,欠人家情分,只有靠自己的双手劳动创造自己的生活方才安稳。
老爸进厨房,为我和亮哥煮了夜宵。我和老妈说晚上亮哥在我们家留宿,第二天一早我要和亮哥一家去他们老家看望他的爷爷奶奶。老妈准备拿出几卷自制的腊肠,叫我第二天拿去给亮爸亮妈及亮哥的爷爷奶奶。老妈嘴里念叨着说亮哥对我恩重如山,他对我们的好,我们家里都应该记着。
我应该感恩我的父母,感念他们对我生命的赐予,在生活的辛酸与沧桑,对我的无私付出和养育,在生活的每一处细节,都教我做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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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晨,我和亮哥一家驱车前往百色,我们共两辆车,我和亮哥一辆,亮爸亮妈一辆。在驱车前往百色之前,我和亮哥把按摩椅抬到亮哥家里,他们的反应和我父母自是一样,最后我们做出相同的解释,他们方才收下。
亮哥家在老家有一栋小楼,亮爸为了方便每年回家的时候有地方住,就在他爷爷的宅基地上盖了两栋小楼,一栋自己逢年过节回去住,一栋给亮哥的姑姑一家。亮哥的曾爷爷就亮爷一个儿子,亮爷也只有亮爸和亮姑两个孩子,在亮爸到城里读书工作后,亮爷就给女儿找了一个上门女婿。后来亮爸把亮哥的爷爷奶奶接去柳州住了十几年,再后来,亮爷亮奶年事已高后,闹着回老家生活,老人家总是想魂归故里,所以就把他们送回百色和亮姑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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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了亮哥的老家百色市大山深处的一个小村庄。这是一个全是壮族的小山村,汽车从县城一路爬坡二十多公里才到这里。和我小时候在我外婆家的见闻一样,这里田野里、缓坡上到处是掺杂着残败黄叶的碧绿甘蔗地,而远处的高山上,放眼望去尽是大片的茶果树林和杉树林。
这到底什么一个什么样的神秘土地,孕育出了我心爱的亮哥的父母,如此令我为他们的儿子神魂颠倒?这片在我心目中早向往已久的圣地,我想求知,我想探索,我想拥抱,我想沉浸在这里每个空气分子中,我想致以我最崇高的敬意。
进村后,亮哥开着车沿着村中羊肠小道前行,不乏有人和亮哥打招呼,在路边玩耍的孩童,见到我们开车前行,也纷纷停下来对我们张望。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时,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走在路中间,任凭我们怎么鸣笛,母鸡小鸡们也自顾玩耍,不曾让路。我只能下车赶鸡。这时,母鸡面对我咯咯直叫,所有小鸡跑到母鸡身后,当我靠近母鸡想赶走母鸡的时候,母鸡忽然冷不提防向前冲,到我身边煽动翅膀向上跳,猛然叮了我小腿,顿时感觉热辣辣的痛。护子心切,连鸡禽都懂这么做。多年之后的现在,我有了了小宝、平平和安安,做了父亲,我也能深深体会到做父亲的责任和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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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孩童拿着木棍帮我们把鸡赶离路中间,我们总算能前进。我回到车上,掀开裤腿,小腿上一个红血印。亮哥看了看,说道:“没事小伤口,到家里拿酒精消毒一下。你要适应,这就是农村。”
亮哥在一栋房门紧闭的小楼面前停了下来。然后和我说道:“到了。”
我们下了车,亮哥指着这栋小楼说道:“这是我们家的房子。右边这房子是我姑姑的。”
这时候一个农妇和一个年轻小伙子及一个小姑娘从亮哥姑姑家里向我们走来。
亮哥对我说道:“这是我姑姑,我堂弟嘉莱,我堂妹彩虹。”
我对亮姑说声:“姑姑好!”亮姑对我说声好之后,就和亮哥用壮话交谈起来。
此时很多村民来亮姑家里杀鸡宰羊,以迎接亮哥一家。
我拜见了亮哥的爷爷奶奶,给他们每人封了2000元的红包—其实有亮爸亮妈和亮姑的照顾,他们不缺这点钱,但是他们作为亮哥的长辈,我作为晚辈初次和他们见面,我衷心祝愿他们安康长寿。
我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坐着等吃喝,所以我拉着亮哥加入劳动队伍,亮哥到我家里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客人,我内心也把自己当黎家的一个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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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亮哥老家首日的主要活动是去拜祭亮爸的爷爷奶奶,亮爸说亮哥清明在国外不能回来拜祭,故这次回来就安排了祭祀活动。
到了下午四点,亮爸对嘉莱说:“嘉莱,快去叫你亮哥的几个舅舅过来一起吃饭吧。”
亮姑在旁边嘟哝着:“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往年连拜山他们都不来。”
亮爸想了想,就对亮哥说道:“还是嘉亮你去叫他们来吧。”
亮哥出门去他舅舅家里,我紧跟他脚步出去了。因为不晓得这里有什么民俗禁忌,我想问他。
路上亮哥告诉我一些注意事项,末了对我说:“你不要紧张,没有什么很要紧的禁忌。”
我忽然想起亮姑的话,就问亮哥:“为什么你舅舅往年不愿意来你们家吃饭呢?你们不说说人越多越热闹越好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几乎不想和我们家里有来往,往年他们也不让我们家和他们一起去拜外公外婆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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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哥的几个舅舅和舅娘以及他们的孩子都在家里。亮哥表兄弟姐妹对我们蛮热情,但是几个舅舅和舅母十分冷淡,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亮哥。亮哥邀请他们一起去吃饭,他们很冷淡的说他们不去,亮哥的表兄弟姐妹表示要一起去的时候,马上被他们的父母制止,所以最终每人跟来。
亮哥只好灰溜溜的带着我回家了。路上,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亮哥:“亲戚之间怎么这样冷淡啊?”
“自从我记事起,他们就是这种冷淡的态度。我感觉我家里和我舅舅家里关系很不好,他们盖房子,我妈妈给钱给他们,他们都不要。我爸爸出钱硬化村里的道路,他们也不给硬化他们的门前,后来是他们自己出钱硬化。我问我父母,他们也没有和我说为什么。”
这样的亲戚关系,真是太奇怪了,不过连亮哥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我就不用理会了吧。
多年后,当我得知这冷漠关系的缘由,我不禁感叹命运的飘逸,或许冥冥中早已安排了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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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上香的时候,我真诚的双膝着地,虔诚地恳求九泉之下的曾叶叶曾奶奶保佑亮哥一家安康,保佑我们的感情长久。此时一阵青烟扑面而来,我泪水潸然。旁人只道我被烟熏得掉泪,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内心早已激动万分,只因我能主人般地参与黎家的祭祖。
我起身拭泪,我望着远方,对着层峦叠嶂的山峰,对着川流不息的右江,对着深厚沉重的大地,对着一望无垠的苍穹,在内心深处呼喊,我爱我眼前的这一家人!
小山村没有什么文体活动,晚饭后,族人都散去,亮哥一家围着火灶坐成一圈,叙旧唠嗑。这个小山村所有人的交流都是说壮语,只有在和我以及亮哥交流时方说桂柳话,我觉得置身国外一般。亮哥的奶奶不会说汉语,每次我和她说话都是别人翻译。这个和蔼的老太太,叫亮哥坐在她面前,用她劳苦一生粗糙如干柴的右手,抚摸着亮哥的头、额以及面颊,她那笑得已眯成缝的双眼,透射出慈祥的光芒。
就在这一刻,我心中生一个坚定的念想,我要学会说壮语,我要在亮哥爷爷奶奶有生之年,能够和他们畅所欲言,我要了解这对迟暮老人,我要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这里的一切。
因为爱一个人,所以爱上他的家人,他父母的故乡,他的民族,以及他民族的民俗民风。亮哥生命中的前22年我没有参与到其中,他今后的生活,我一定要全程参与,我要学习他们民族的语言,我要学习他们的文化。
临睡之前,我告知亮哥我想学壮语,亮哥教会说了第一壮语:谷买猛(goumaijmwng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