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那天以后，我变得更沉默了，也更加不愿意呆在宿舍里。我天天早出晚归，用忙碌来塞满我的时间，即使是累了，也宁愿在教室里趴在桌上睡一会儿，而不愿意回宿舍，我不想再跟李北辰打照面，在教室里也是离他们两个远远的，只求尽量少看到他们。通常我都选最后排靠近后门的座位坐，一下课我就出去。

有一天，在专业课的小教室里，还在等着上课，李北辰走到我身边，对我说：“下课的时候等等我。”

我眼皮也不抬，很冷淡地说：“有什么事吗？”

他被我的态度呛到了，停了一下说：“下课再说。”说着，回到自己的座位。

坐在我旁边的隔壁宿舍同学金文建觉得很奇怪，小声问我：“你们两个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说完打开课本假装看书。

金文建说：“你们不是一直都是好朋友吗？有什么事说开就好了，不要闹脾气啊。”

我不知该跟他说什么，只是不理他。他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了。

下了课，同学们都往外走，我看见李北辰和孟文吉慢吞吞地整理东西，那意思应该是故意要晚走一步，我没有留下，而是和同学们一起出了教室，跟着金文建和其他同学一起走回宿舍。

在路上，金文建问：“李北辰不是要你等等他吗？”

我说：“我们一个宿舍的，说话的机会多着呢，回宿舍说也一样。”说着，继续往回走。

回到宿舍，我拿好晚上自己要用的书本和饭盒就出门，想去图书馆看书，然后从图书馆直接去食堂吃晚饭，不想碰到李北辰。为了不碰到他，我特意绕了另外一条远路，绕过刚才上课的教室。

晚上熄灯后，我回到宿舍，看见李北辰站在宿舍外面的走廊上。他看见我，笑着跟我打招呼：“回来啦？”

我只是“嗯”了一声，没有看他，进去放下书本，就拿着洗漱用品去水房冲澡。等我冲澡回来，他还站在那里，看见我回来，叫了一声：“陈安，我……”

我马上打断他：“我想睡觉了。”

他被我打断，不说话了，站在那里不动。我转身进宿舍，躺在床上。

过了许久，我听到他走进宿舍，却并被有上床，而是悉悉索索地在整理东西。然后，我看到他背着书包和一个拎包出去了，显得非常落寞。

我知道，我刺伤他了，可是，我听到的却是自己心碎的声音。

（130）

我起身，隔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我不知道他这是要去哪里，我后悔，为什么要这样去伤害他。

他走的很缓慢，似乎脚步很沉重。我看着他出了宿舍楼，向校门口走去，路灯下的身影，又长又孤独。

想起刚离开小辉的孤单日子里，都是他在陪伴着我，那些受伤的日子也是他在陪伴着我，他给我制定的健身计划，游泳计划，他悄悄塞给我的饭菜票，还有到我家去的那个暑假，我不由得痛恨起自己来。

我没有勇气追上去拉他回来，只是与他保持着距离一直跟在身后，出了校门，过几条马路，一直跟到他家楼下。

我看着他房间的灯亮起来，偶尔身影晃过窗户，一直到半个小时后，灯光熄灭。我知道他睡下了。不由得又开始痛恨起他来：是啊，你受伤了可以回家，我受伤了却往哪里躲？我就只能眼睁睁地，无处可藏地忍受着。

在他家窗外又站了半小时，我离开回到学校。

第二天，我是到了教室才看到他的，他仍旧和孟文吉坐在一起，不过似乎心情并不好。而我也还是离他远远的，不过不再视而不见，而是默默关注着他。

他的晚饭是在学校吃的。我吃完晚饭回到宿舍，没有像平时那样马上就消失，但也不想出现在他面前，于是，我到隔壁宿舍，坐在里面跟他们聊天，事实上我根本心不在焉，一直留意着门外的走廊。

当我看见李北辰拿着书离开宿舍，我的心也跟着跑了，无心继续聊天，回到宿舍拿起要自习的课本，也出去自习了。

等我走出宿舍楼，李北辰已经不知去向。我焦急地一栋一栋教学楼、一间一间教室地寻找，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我继续在图书馆的各个楼层、各个阅览室寻找，还是看不到他。再跑回宿舍，还是没有。我简直要发疯了!

剩下的是有食堂了。学校为了给大家自习提供方便，晚上食堂在清扫干净以后，也会开放给同学们在里面自习。当我终于在食堂外面看到李北辰的身影，我的心才定下来，虽然他的身边有孟文吉，但只要看到他了，我就安心了。

他们在一楼自习，我就到二楼去。

到快要熄灯之前，我先走出食堂，看见他们还在。于是我先回宿舍去冲澡洗漱。等我洗完回宿舍，看见李北辰坐在桌前，拿着书在看，看见我进来，向我投过来询问的目光，却欲言又止。

而我又恢复冷若冰霜的表情，装作没看到他，放好东西就走出宿舍，站在走廊上，看着外面。终于，等待我的，又是背着背包转身离去的背影。我痛恨着自己的虚伪，可是，跟他的关系已经变僵，我拉不下脸来去跟他低头，我也害怕再次的靠近会让自己更受伤。

（131）

就这样，我每天就上演着猫捉老鼠、老鼠躲猫的游戏。逃避着他，又关注着他，看到他心里痛苦，看不到他心里更痛苦。每天晚上一定要找到他，知道他在哪里，才会心安，找不到他就会发疯。看他因为我的冷酷而在宿舍里呆不下去，我很难过，可我根本无法让自己再去靠近他。夜夜流连在他家的窗户下，只是等待着他偶尔闪过的身影，一直到那扇窗户的灯光熄灭，再回到宿舍，在矛盾重重的折磨中辗转反侧。

我知道我不能这样下去，这样我会崩溃的。我只能控制自己，尽量少去关注李北辰。就算他是肉中刺，也要一点一点拔出来，哪怕是连着肉，剐也要把他剐出来。

由于我们系有自己的图书馆和阅览室，在那里跟低一年级的同专业同学混熟了，我就常常跑到他们宿舍去坐，他们也很愿意我在他们那里。他们也是两间宿舍，于是，我基本上除了睡觉，其他课余时间都跟他们在一起，包括去吃饭、去运动、周末去舞厅，甚至很多时候在他们宿舍里自习。

果然人还是需要朋友的，在新的社交圈子里，我渐渐转移了自己的关注视线，眼里耳里几乎都断了关于李北辰的消息，心情也慢慢恢复，脸上笑容也多了些。

某一天下课的时候，郭美和我走在一起，她问我：“你最近很少跟李北辰和孟文吉在一起啊？”

我说：“是啊，我瞎掺和啥呀？”

她问我：“他们最近吵架了你知道吗？”

我惊讶地问：“是吗？我不知道啊？”

她说：“我不知道你们三个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不过，你对他们两个人的影响力是很大的。你高兴不起来，他们也高兴不起来的。”

我说：“我现在没不高兴啊，怎么了？我没惹他们啊？”

她说：“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没有继续说。不过这次我不想插手。他们吵架还是不吵架，跟我没太大关系吧？我都多久没跟他们在一起了，总不能我一遍一遍地自己疗伤，然后还得顾着别人吵不吵架。

我还是自顾自的上我的课，跟一帮学弟一起混，晚上有的时候在他们宿舍自习，有的时候去教室自习。

这是一个周末，我自己下完自习，从南校区往宿舍走。路上没什么人，走着走着，我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不由放慢了脚步。我感觉到那人也放慢了脚步，于是，我又加快了脚步，结果那人也跟着加快了脚步，然后我又放慢脚步。如此几次后，我有一种感觉，那人是李北辰。

我并没有回头，我在犹豫，我该不该停下来呢？他一定是有话想跟我说，但或许是被我伤过几次，不敢上来找我。我犹豫着，他也一定在左右为难。这么想着，不由得脚步越来越慢。

后面那人似乎感受到我的犹豫，于是加紧走了几步，跟了上来，噗嗤一笑，叫我：“陈安！”

果然是他！我忽然有种被戏弄的恼羞，刚才我的犹犹豫豫，都落入他的眼中，我不回头继续向前走。他又抓紧走几步，跟我并排之后，说：“我们能说说话么？”

正好走到离我们宿舍不远的一个小花园，我转折进去，坐在石凳上面，低着头说：“说吧。”

他也坐过来，说：“陈安，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使我们疏远了。这段时间，你难受，我也未必好过。我妈都问我了，为什么小安这么长时间不到家里来。”

我听了，又是一阵难受，可是，我又能说什么呢？说我吃醋？说我失恋？我还是低着头，没有啃声。

他看我不说话，接着问：“我们可以和好吗？”

我抬起头，看着这个把我从一个坑里拉出来，又把我送进另一个坑的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他。爱吗？不可以；恨呢？他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吗？没有。一切不过是我自找的，他又有什么错？

我低声说：“对不起，其实，是我不好。”

他说：“你没有不好，是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我问他：“你跟孟文吉吵架了？”

他嘿嘿一笑：“这两天有点小矛盾。”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别吵了，快考试了，还是好好复习吧，不要影响了考试。”

他问：“那，我们之间没事了？”

我心软了，给他一个微笑：“本来就没事。回去吧，明天我去找孟文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