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从默池身体上滑下的以亭，心情也滑向深谷。先前身体产生的快感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她的身体陷入极大的空虚之中。而她内心更是跌入深不见底的黑洞。她对自己产生一种厌恶和陌生的情绪。以亭不曾对任何人使用过暴力，所以她从不觉得自己有暴力倾向，但是今天，她的首次暴力竟然是用在自己深爱的人身上，而且是用在她认为情人间最重要最愉悦的交流方式里。她想不起当时是什么心情，那是一种自然而来的反应。

越是没有意识的行动，则越是证明这是她的本能，如果是本能，那么只能证明她的内心是邪恶的。她被自己的这个结论吓坏了。

她扭头看向默池，默池背朝着她，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以亭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很疼。记得她曾经与默池讨论过，是不是能够体验别人的疼痛，此刻以亭确定了，她真的感受到了默池身体的疼痛。

以亭很想去抱一抱默池，但是她内心的勇气已经消失殆尽，甚至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

不知道在黑暗中过了多久，以亭在自我纠结中走向绝望。她起身离开卧室，她开始无法忍受再躺在默池身边，她不想再看见默池蜷缩的背影，那是对自己所作所为无声的控诉和不耻。在自己几乎要尖叫出声的瞬间，她及时跨出卧室，脚步虚浮地移到沙发边，好不容易点燃一根烟，猛吸几口，才压下那股想尖叫的冲动。

以亭没有开灯，在黑暗中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手上紧紧握着那只小老鼠，她不敢看，只是用手摩娑。。。。。。

默池知道以亭离开卧室，她没有动，没有跟出去，她也需要好好想一想。她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是却没有，不知不觉她睡着了。醒来习惯性摸了一把身边，一下子清醒过来，以亭不在，以亭在客厅过了一夜？

默池走进客厅，整个客厅里满是烟味，烟缸里满满的烟头，以亭歪躺在沙发上，那是一个极难受的姿势，她应该是从坐姿直接倒了下来。默池靠近以亭想去把她摇醒，却发现以亭手上紧紧攥着小老鼠，丝毫没有因为睡着而松开。

“以亭，起来，回房间睡。”默池去拉以亭。

以亭清醒过来，但是身体往后缩了缩，没有出声，眼神躲闪，而且透出一种疏离。

“以亭。。。。。”默池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一些，她试图去抱以亭，又被以亭推开。然后以亭自己起身离开，走进卧室关上房门。没有出声，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依然捏紧小老鼠。

默池推门跟进卧室，站在床边，对着已经躺进被子的以亭说：“以亭，你好好睡一觉，我们晚上好好谈谈，行吗？”

以亭象是没有听见，已经闭上眼。

默池叹了口气，只能自己先去庄氏。她很想在家陪以亭，跟以亭好好谈一谈，但是不行，她早上必须去庄氏。

默池千赶万赶，终于在下班时间准时赶回家。但是一进门，她就感觉不对，客厅里没有人，而空荡荡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她紧张地走过去，纸上是以亭潦草的几个大字，“我回家住。”

默池跑进卧室拉开橱柜，很多以亭的衣服不见了。

默池颓然坐进沙发，心里很痛，以亭说她“回家”了，也就是说，以亭不再认为这里是她的家。

86.

以亭一声不吭地“回家”了，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就把默池打进冷宫。

“以亭，你好残忍。”默池脑子已经木了，只能一遍一遍在心里重复这句话。默池没有打电话找以亭，她了解以亭，此刻的以亭不会接她的电话。她需要自己先想清楚要怎么样，然后才能去找以亭谈。

默池开始后悔，昨天夜里自己为什么不与以亭谈？为什么不讲话？为什么要睡觉？今天早上为什么还要去上班？她所有的努力难道不是为了保住以亭吗？但是她为什么没有体会一下以亭的心情？为什么没有表达自己不责怪以亭？。。。。。。。默池没有吃晚饭，没有喝水，直接爬进冰冷的被窝，那里还留着以亭的体香，但是却没有了以亭的体温。

没有以亭的房子更加不会是默池的家，她感觉自己变成了被抛弃的孤儿，孤零零的。

默池一遍遍地回想着昨天从白天到夜里以亭的所有表现，她需要理清以亭的想法，也反省自己的种种表现。昨天夜里自己真的没有错吗？自己的身体真的有那么痛吗？事后自己真的就那么委屈吗？她依稀觉得自己似乎在“扮演”一个被伤害的角色，她用夸大自己痛感的方式让以亭陷入愧疚。

以亭真的那么错吗？默池开始站在以亭的角度思考。以亭这算不算是暴力呢？默池昨天夜里觉得是一种暴力，现在却动摇了。她们一向视性爱为相互间最好的表达和交流，她们相互依恋相互取悦，甚至是她们释放紧张压力的一种方式。以亭昨天只是想与她沟通，而自己则毫不留情地拒绝，要说以亭最后伤害了她，那也是默池伤害以亭在先。

再往深处反省，默池吃惊地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喜欢扮演被伤害的角色。从小时候的打针到长大后的替钱小轩顶罪，都是这种心理。钱小轩说欠她的，她就一直认为自己是受伤害的一方。但是实际呢？这不是自己心甘情愿与钱小轩爸爸做的一场交易吗？她拿了人家的钱去还父亲的债，送妈妈去医院，这只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但是自己却很真心实意地扮演着被伤害的角色。

手机响了，默池激动地看屏幕，并不是以亭，是叶子。默池失望地接听，叶子的声音传来，“默池，你在哪儿？我跟钱小轩刚吃完饭，要不你跟以亭一起来喝一杯？”

“不了，我已经睡了。”默池的声音沙哑而含糊。

“哦哦哦，你们睡，你们睡。不打搅。晚安。”叶子慌张地挂掉了电话。

钱小轩坐在一边瞪着眼睛，然后坏坏地笑了，“她们俩也太荡漾了吧，这么早就上床。”看看表，“都不到九点哎，这年头人不可貌相的说。”

叶子白了钱小轩一眼，“人家荡漾关你什么事？你有本事也去荡漾啊。”

“我这不是羡慕嫉妒恨嘛，我连请你吃饭都这么费劲，我上哪儿荡漾去啊？”钱小轩拉起叶子的手就往餐厅外走，“不行，你必须要陪去喝一杯安抚一下。”

“不去了，上哪儿去喝啊？我还要骑车呢。”叶子一路不乐意。默池和以亭不来，她可不想跟钱小轩单独喝酒。

“去我家，有好酒，你不会后悔的。你骑车带我，我都没怎么坐过摩托车。很爽吧？”

“去豪宅喝酒，那我不行，压抑。我最多只能在酒吧陪你喝几口。”

“在酒吧喝酒，然后你怎么回家呢？走回去啊？”

“我在豪宅喝，也一样啊，也走不回去。”

“豪宅最大的优点是房子多，最大的缺点是没人气。你就一石二鸟，帮我睡睡空房，搞搞人气。”

“你这都用的什么成语啊。。。。。。你有没有文化啊？”

“别跟我这富二代谈文化，这是我的硬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