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钱小轩自个儿委曲了一阵子，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她猛然觉得周围很安静，除了外面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声，再没有其它动静。她便恍惚地抬起头，向右扭头，叶子不知道何时已经将椅背向后摇低，半躺着，神情倦怠，半眯着眼，正在放空。

钱小轩觉得这个丨警丨察看起来很酷，也很冷漠。叶子诺既不安慰她，也不吃惊于她的失态，似乎一切都很平常。

“咳。”钱小轩提醒地咳了一声。

叶子没动，只是睁开眼，稍转了下脸，看向钱小轩，抿了下嘴，还是啥也没说。

钱小轩只好也把椅背调节到与叶子平行的角度，打开cd，躺在椅子上，她觉得这感觉还真是不错，相当放松。

cd机里传出一个极有磁性和爆发力的女声，一下子吸引了叶子的耳朵。

“什么歌？”叶子忽然问。

“ifiwereaboy.碧昂丝的。”钱小轩回答。这是她最喜欢的歌。

“假如我是个男生？”叶子听不出歌词什么意思，只能听出歌名。

“放心，不是想变性的意思。”钱小轩又开始惹叶子了。

叶子真是懒得理这个大小姐，专心听歌。

“你也太酷了吧，从来不懂安慰人的嘛？”钱小轩还是忍不住吐槽。

“白富美，事业有成，呼风唤雨，美貌财富一样不缺，你最好别有事没事地呻吟，仇富的人听见你呻吟的那些事，会有想抽你的冲动。”

“你说的是你的心声吧？”

“我不想抽你，只是给你个忠告。”

两人不再讲话。

过了很久，叶子幽幽地说，“不要把伤口亮给别人看，人家看的是热闹，疼痛还是自己的。”

钱小轩被这句话深深触动，她小看这个丨警丨察了，叶子诺应该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她饶有兴趣地侧过脸看着叶子。叶子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专注地听着碧昂丝的歌。

“明天一起吃晚饭好不好？我真心请你。”钱小轩终于决定好好跟叶子说话了。

“明天我值班。再说吧。”叶子还是拒绝。

“那后天有空吗？”钱小轩脸上快挂不住了。她虽然成熟很多，毕竟还是个任性的富家女，脾气是改不掉的。

“后天我要跟以亭吃饭。”后天以亭说要来取那个日记本。想到日记本，叶子忽然有点急于想回家了。“很晚了，我们回家吧。”

钱小轩摇起椅背，挂档开车，没有再说什么。

到叶子家楼下，叶子道谢下车，正要关门，钱小轩叫住她，“叶子，等下。”

钱小轩退出cd机中的碟，放进盒子，递到叶子面前，“你拿去听吧。”

叶子确实很喜欢这张碟，犹豫了一下，接过碟，冲钱小轩笑笑，“谢谢，改天有空跟你吃饭。”

“好，一言为定。”钱小轩也笑了。

74.

叶子慢慢地洗澡，慢慢地给自己泡上一杯茶，她是故意放慢速度做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心里有点急切地想打开那本日记本，而她刻意地用慢动作来强迫自己不要对这本日记抱有太多期待，无论默池写了什么，都不会对现状有任何改变。她必须要提醒自己。

当所有可以做的事情都做完，她坐进被子，靠在床头，深吸一口气，翻开日记本，开始读这本以她为主角的文字。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是以她为主角，但是她却不能确定她会看到什么样的自己，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文字。

默池的字小小的，很整齐清秀，完全不潦草，说不出有什么特点，但是看着很清爽。

第一页只两行字：

“静下来想你

闭上眼看你”

第二页：

“我会慢慢老去，势必有一天我会衰老得无力再记住身边的人。

不要紧，大部分人都是生命里的过客，忘记就忘记了，不必强求。

而对于我怀有最深感情的人，也不要紧，在我的记忆消失以前，我会记录下她的存在。

有了这些记录，我不会害怕美好的一切消失于我的大脑，也不会害怕我认不出，

叶子诺。”

叶子没有想到默池搞得这么文艺，放在平时她会觉得这话说得很肉麻，但是叶子的眼里依然蒙上一层水雾。她甚至想象出默池坐在桌前写字的模样。女人都是抗不过这种情话的，哪怕这个“情”字，只是友情的情，而非爱情的情。

慢慢往下读，叶子非常惊讶于默池的观察力和记忆力。进入正文以后，不再是这种很文艺的口气，而是相当朴实，都是些点点滴滴的细节。而这些细节才是让叶子惊讶的原因。默池记录下的事情，有些叶子连想也想不起来；而默池观察到的叶子的习惯，有些是叶子自己也从来没有意识到的。

看到一半，叶子强迫自己放下日记本，关灯睡觉。她舍不得一晚全看完，省一半明天看吧。这一夜叶子睡得极不踏实，脑子里一直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默池在监狱里的模样不断出现。

这一夜似乎不只是叶子没有睡好，很多人都无法入睡。

小奇葩根本没有睡。今天她夜班，她不敢睡，有重症病人是主因，更主要是叶子今天在电话里对她很冷淡，没有平常的温和耐心。她总有一种感觉，叶子回家了，她就有可能会失去叶子，因为她已经失去了靠近叶子的机会，距离会让人疏远。

但是叶子并不是故意冷淡小奇葩，她只是因为一直很忙，白天在养老院，晚上在看默池的日记，所以完全无心与小奇葩闲聊。但是小奇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很伤心。伤心进而转成一种冲动，就是要追到叶子身边去的冲动。

钱小轩也没有睡好，虽然对叶子有些好感，但是她还没至于现在就爱上叶子。她睡不好是因为其实她已经很久都备受失眠的痛苦。在她的光鲜外表下，她其实也很寂寞无奈，而她还要抵抗着家庭对她的逼婚。叶子说，不要把伤口亮给别人看。她躺在床上苦笑，她能亮给谁看呢？其实她想亮也没有人想看。只是从叶子的表情看，叶子也有着不愿意示人的伤口，这么想着她便觉得没有那么寂寞了。她竟然产生一种有人陪的感觉。原来难过的不只是她。

默池和以亭也没睡好，她们俩其实内心都隐隐有些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于这个对手的安静，这是一种暗流涌动的表面平静。

于是这一晚，她们一次又一次地**，而且是那种刻意的**，为做而做，所以说不上是身心交融的快乐，更多的可以理解成是一种相互的慰藉，似乎这样才能将心中的焦虑释放出来。

当她们终于精疲力竭后，才慢慢睡去。只是默池在半梦半醒时，似乎听见以亭低低地说了句，“默池，我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