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坐定下来，以亭忽然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来，是叶子送给默池的那个手工皮本子。“你想看看这里面的内容吗？”

叶子愣了一下，不置可否。默池脸红了，责备地看着以亭。

以亭笑着说，“我终于有幸看到本子里的内容时，我吃了好几天的醋。但是我觉得应该给你看一看，因为这里的主角是你。给你看两天，两天后我去取回来。默池你别瞪我，你说可以给叶子看的。”

默池坐在那里，有点不自在地看叶子一眼。她没有想到，以亭这么快就把本子拿给叶子。她只说过“以后有机会拿给叶子看。”她可没觉得是现在。

叶子没有说话，接过本子塞进包里。她清楚记得送默池这个本子时默池说的话，“等我老了，什么也记不得了，到时候全得靠这本日记才能想起你是谁呢。”

她们正聊着天时，默池意外看见钱小轩正从咖啡馆楼上走下来，似乎正要离开。钱小轩也看见默池，犹豫了一下，还是与同伴走出咖啡馆，没一会儿钱小轩居然又一个人走进来，走向她们的桌。以亭和叶子背对着门，所以只有默池一个人盯着走来的钱小轩。默池的眼神引起以亭的注意，她回头正看见已近在身后的钱小轩，“噫，小轩，这么巧？”

“小轩？”默池和叶子同时失声重复了以亭的这个称呼。这是什么情况？

“hi，以亭。”钱小轩冲以亭笑笑。“很巧，可以一起坐坐吗？”

“坐。”以亭指指默池身边的空位。钱小轩自然地坐了下来，与对面的叶子打了个招呼，叫来服务员点了杯柚子茶。

很久没有见过钱小轩，叶子和默池都有些惊异于钱小轩的变化，她成熟了很多，化了妆，留了长发，关键是气质上的变化，变得沉稳了很多，少了原来的那种急躁。这种变化是必然的，如今的钱小轩已经是钱氏的二老板，负责多个公司业务。

默池和叶子不仅惊讶于钱小轩的变化，还惊讶于以亭和钱小轩之间这种熟稔的关系。

“当初小轩也算是敲醒我的一个人，她的很多话对我的刺激还挺大，所以后来我们就成了朋友。”她们因为默池的事情而相识，进而两人都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她们的价值观上是有一些相似之处的。

“以亭，网上照片是怎么回事？”钱小轩转向正题。

以亭简单介绍了一下事件背景。“也没什么，他大概也就是想泄愤，只要我们不在乎，他拿我们就没办法。反正精益这个项目还在继续。这点小动作就想吓倒我庄以亭，真是笑话。”

“默池，对不起。”钱小轩真心感觉对不起默池，她坐牢的事也被曝光出来。

默池笑笑，没吱声，眼光往叶子那里瞟了一下，示意钱小轩不要继续这个话题。

钱小轩顿了顿，问以亭“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钱氏的经营状况还是想当不错的。如果需要找人或者财务上的帮助，她还是可以出点力的。

“谢谢小轩，没事的。”

钱小轩忽然转向叶子，“叶警官，这事你怎么看？”

“此事必有蹊跷。”叶子只能用元芳体回答。“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是以亭和默池都不愿意报警。”

“现在报警似乎也没用，能破几个案子？丨警丨察就会破破切糕案。”钱小轩又流露出她一贯的那种傲慢神情。她觉得这个警官总是被默池用来恐吓她，她很不爽。而且从默池出狱那天，这个丨警丨察就总是在妨碍着她。

叶子真是躺着也中枪，她是什么话也没说错，就被钱小轩噎了一下，嘲笑一把。她有点恼火地看着钱小轩。这个人她从一开初就不喜欢，刚才稍微有了一点点好感，现在又全没了。

72.

钱小轩惹完叶子，总算心里舒坦了一点，她终究还是有点孩子气。她又转回跟以亭说话去了。“你们的精益项目听起来是很不错，有机会还真想去与你们的专家聊一聊。”

“你可以先与默池聊一聊，我看她快成专家了。”以亭说这话时有点自豪。

钱小轩没有接话，她现在与默池说话总没有那么自然，而且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所以这一晚上默池成为最被冷落的一个，钱小轩与以亭谈正经事和开玩笑，或者就对叶子冷嘲热讽斗嘴皮子玩儿，唯有与默池有点别扭，尴尬得很。

结束时，钱小轩主动要求送叶子回家，因为叶子今天没骑摩托出来。叶子推托不掉，只好不情愿地坐进钱小轩的车里。车已经不是那辆白色招摇的宝马，换成低调的黑色奥迪。

“叶警官，改天请你吃饭行吗？我一直都欠你一个大人情。”钱小轩扭头看向沉默注视窗外的叶子。

“欠我？”叶子奇怪地问。

“呵呵，当年我找人在监狱里物色一个丨警丨察能多照顾默池，后来我才知道，他找的主要就是你。而且看你们现在这样象朋友一样，当年你应该对默池很好。所以我得谢谢你。”

“如果你这么说，我可就无论如何不能吃你的饭，那可就犯大错了。”叶子毫不客气地拒绝了钱小轩。

钱小轩嘲笑地说，“你们做丨警丨察的一定要这么假正经吗？不让自己浑身上下都透出点凛然气来，就不足以表现你们人民丨警丨察的威武不屈富贵不淫，是吧？”

叶子简直要被这位钱大小姐气死了，噎了她一晚上还不过瘾，还要特意不辞劳苦不厌其烦地追着送她回来，继续噎。这大小姐是不是闲得慌，有病啊。“噫，我就奇了怪了，噎死我是不是让你特有快感啊？你这是算施虐狂还是受虐狂啊？深更半夜不回家睡觉，哭着喊着送我回家，就是为了继续来嘲讽我？咱们丨警丨察怎么着你了，要你揪住我不放？”

“你们没怎么着我，相反，你们放过了我。丨警丨察都知道那个案子明明是我做的，但是你们还是把默池给关了几年，因为我爸给了你们很多钱，不是吗？”钱小轩说这话时，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有一种恨恨的表情。就是因为有这些贪婪的丨警丨察，才会让默池顶了罪，让她一辈子也还不清这个债，也让她彻底失去默池这个朋友。她无法恨自己的父亲，她把恨意都转向了丨警丨察。当然这丨警丨察中，其实并不包含叶子诺，她对叶子诺是感激的。

叶子诺有点吃惊地看着钱小轩，她没有想到钱小轩会这么轻易地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这倒是让她有点为难。当年叶子诺确实偷偷私下调查过这件事，只是大家口风都很紧，她并没有能查出什么来，对钱小轩也只是怀疑而已。现在她知道了这件事，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不想去揭发这件事，但是身为一个丨警丨察，忽然知道一个她曾经了解的一个案件的真相以后，她如果继续保持沉默，这又是有违法律精神的。

“哼，是不是很为难？你的凛然正气去哪儿了？”钱小轩脸上的嘲讽意味更浓了。

叶子无话可说，她真是被这个钱小轩难倒了。她只能看向车窗外。这一看，她觉得很奇怪，并不是去她家的路。“你在往哪儿开？”

钱小轩也是一惊，她也没有留意自己在往哪里开，就这么顺着路在往前走。她踩住刹车，把车停在马路边。有点疲惫地趴在方向盘上，脸埋在臂弯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就是想哭。她知道，她当然不只是为默池这件事，还有各种的事情，她现在的生活她的事业，都压在心里，她似乎什么都有，但是她一点也不快乐。她觉得人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意思，风光也罢，坐牢也罢，有什么分别，内心都是不快乐的。

叶子看着钱小轩有点抽动的肩膀，和轻微的啜泣声，心疼了一下。刚刚还一副御姐样，对她冷嘲热讽，忽然间就崩溃了。叶子叹了口气，谁没有委屈呢？谁不是戴着面具呢？叶子诺坐着没动，她不想安慰钱小轩，其实她也一样，满腹委屈，无处倾诉，她自己也很想崩溃一下，只是她居然还能挺着不崩溃，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