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他骚扰的，那份儿亲昵和轻松，让人说不出的舒坦。有人惦记，起码说明你有人缘，让人家躲瘟疫一样，那是不是惨了点？

紧接着，小云告诉我得了642分，肥肥605分，也都超重点线了，小迪过了二本线，好友都金榜题名，一个个又嚷着要出去撮一顿，惹得老妈心生感慨：“你们这些孩子怎么一个个都像红胡子一样，动不动就出去撮，好像在社会上混过多年的老油条一样。”我说她是“白天不懂夜的黑”。

姗姗是最后一个打电话过来的：664，我们旗鼓相当。末了，她嗫嚅着：“小枫，我们出去走走吧，我......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们哪儿见？”

“到闲情咖啡吧。请你喝咖啡。”

“那不好吧？贵不说，我们那群烧包又小资的同学还能少去啊？”

“也是啊，那我们去文化公园吧，就在水车那儿见面，估计这个时候小孩不会太多。”

“好，一会儿见。”

到了约定的地点，姗姗还没来。只有几个小朋友由父母陪着玩，巨大的陈旧的水车缓慢地“吱吱嘎嘎”地转着，水有气无力地随之流淌，在昏黄幽暗的灯光映照下也缺乏神采。站在这儿，时光好像一下子倒退了好多年，没了流光溢彩、车水马龙，却别有一番古朴、幽静、宁谧的神韵，姗姗可真是个有心人。

想到姗姗，姗姗就到。她今天穿了一身雪白的运动短衫，雪白的运动鞋，人显得格外干净和精神。人一过来，就把手里的东西也递过来了：“给，喝杯果汁吧。”

“美女今天打扮得够纯洁的啊！咋，今儿心情不错约起本帅哥来了？”我冲他嘿嘿傻笑。

“臭美吧你就，还说呢，真郁闷！一年来我稳坐第二把交椅，没想到最后一次被你抢去了。”话说“郁闷”，我看她半点郁闷的意思都没有。

“我最后几次都是老三，比你老二也差不了多少，这次是你发挥得不如我好。”

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转入一条幽僻的羊肠小路。路不宽，靠河，两边是蓊蓊郁郁的垂柳，白天从远处看就像一片绿色的云，夜晚树里衬着灯，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的。白天这里很少有人走，晚上走的人倒比白天多，自然是一对对情侣。这些情侣，有的并排走，有的牵手走，还有的搂得紧紧的走，有一对最过分，身体紧紧叠在一起扭着麻花接吻，还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好像要把对方吞进肚子里。

我和林哥在这里走过几次，看到这些旖旎风情，我不知怎么手就往他那边探，也巧，正碰到他探过来的手，我们的手就握在一起，谁也不看谁，就那么心有灵犀地握着，懒懒散散地踱步。

有时他会自言自语地说：“人家一对一对的，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我握着你个小屁孩的手有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握着你个老男人的手有意思啊？”

他就拿眼睛凶我。

我不吃他那一套，继续凑他：“那我们也恩爱恩爱？”

他一把拽过我，将我半搂在胸前，凶神恶煞地说：“我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我仰起头，笑嘻嘻地冲他呲牙咧嘴：“那也是你惯得啊。”

他没奈何只得嘿嘿地笑，拍两下我的背，继续扯着我走。

想到这，我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不是无意识走到这的，是下意识支配着又走上这条小路的。

“你怎么了，独自一个人傻笑？”

“我，我......”我不知说什么，看见前面不远处又有一对在那里扭着麻花亲嘴，就指向那，“我看他们，他们......还真是偏僻处有风景啊。”

姗姗顺着我的手望过去，脸腾地红了，赶忙眯起眼别过脸去。

我们就这么默默地走着，心里像揣着小兔一样，不时偷偷地瞟对方两眼，我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有点兴奋，更多的是不自在。

朦朦胧胧的树，幽幽静静的路，迷迷离离的心。

“三年，说过去就过去了，回头想想，还真怀念这三年的高中生活。”姗姗首先打破了沉默，随手摘了片柳叶。

“是啊，有些人，有些事，有些经历，还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我用手拍打着柳条。

“还记得王蒙的诗么？‘是转眼过去的日子，也是充满遐思的日子，纷纷的心意迷离，像春天的雨。’”

“‘是单纯的日子，也是多变的日子，浩大的世界，样样叫我们好惊奇......眼泪、欢笑、沉思，全是第一次。’”

“是有很多的第一次，眼泪、欢笑、沉思，都是美好的记忆。当初那么多抱怨，现在想想还蛮有意思的。”

我微笑地看着这个从不肯轻易流露感情的女孩。

“让我改变最大的就是你们。小枫，我真的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啊，你不会又说那次车祸吧？你都谢过我了啊。”

“可你未必知道那次对我的触动有多大。”姗姗望着远方，伸手拂着柳条。

“有什么啊，不就是补个课嘛！”

“对你们来说，也许只是出于同学的情意，可对我来说，是脱胎换骨的大改变。”

我转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她若有所思地笑着，那笑，羞涩、含蓄，好美。

“我的家庭，很多人都知道，也曾是轰动一时的新闻。凯悦酒店的董事长公然将小姐带回家了，那小姐趾高气扬的，好像她是家里的女主人。那个时候，我们母女几乎成天是以泪洗面。妈妈哭，我心疼妈妈也陪着哭。我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捱过来的。父亲的形象在我心里轰然崩塌，我对世界都绝望了，我所有的信仰在那一刻都成为了废墟。”

“看不出来，你平日可是咱班里骄傲的公主，同学都叫你‘冷美人’呢。”我想调节一下气氛。

“到高三，这件事都过去好几年了。我已经学会了将痛苦埋在心底。骄傲是表面的，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和自卑。我甚至嫉妒别人的快乐。我多次对肥肥冷嘲热讽，也是出于这种心里。现在想想，都替自己脸红。”

“是啊，你那时可是有点过分啊，不过肥肥可真有修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忍忍也就过去了。”

“是啊，真的很感激她。我住院期间，她跑这跑那，为我唱歌，给我叠纸船和千纸鹤，从她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狭隘。知道了她的遭遇，我更无地自容了，比起她受的创伤，我受到的伤害不算什么。”

我不想让话题这么沉重下去，就说：“你不知道，给你补课之前老林还特意给金星补小灶呢。”

“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