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文，明天去大连，手头的工作你跟下面的人交代一下。]cindy在我办公室门口抛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她现在倒好，升了职出差的次数越来越少，可以安心地照顾她儿子，可却倒霉了我。其实我是不太乐意出差，因为基本上都是第一单的客户需要我自己亲自去对方那边。千篇一律都是到了客户那边，互换名片——寒暄客套——谈合作、谈价钱——吃饭喝酒——拜拜走人，总是这样了无生趣。这次去3天，等回来公司，几天不在，导致又有了堆积成山的事情等着我一一处理。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宋部长，明天早上7点25分，浦东飞大连。这次订华美达还是？]前台电话打来，这么快……我笑叹我们公司的工作效率何时变得这么高了！

[就华美达吧。回来的那一班别帮我订太晚了。]

挂了电话，我把这几天要注意的琐事列了一张单，群发给部门同事，让大家都留心。邮箱里长长的邮件列表，是时候该清理一下这么多的已读邮件了。一封封点开、归类，当我看到很久之前的那一封“花的约定”的时候，我迟疑地打开，呆呆地注视着上面一排排的字，却又走神去想楚瑜，去想那有如蜻蜓点水般的吻。我从名片盒里翻出楚瑜早前给过我的那张名片，拨通了她花店的电话。

[你好，daphne花店！]

接电话的应该是那个可爱的店员，店里平时就她一个人打理。

[哦，喂，你好，请问楚小姐在不在？]我问道。

[楚小姐不在哦，她不是每天都来店里的。]小姑娘很有礼貌地解释。

[这样子啊。我是……我是宋小姐]，我自己这样介绍好像有些奇怪，[你认识我的吧？呵呵。]

对方立马接话，[宋小姐啊，当然认识你啦！楚小姐今天应该在学校，你怎么不打她手机啊？]

[我就是想看看她是不是在花店，没什么事。]我马上解释到，[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每次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见过她这么几次了，确实也真不知道她叫什么。

[你叫我阿兰就行。楚小姐今晚学校里有课要上，你要找她就现在找，不然她上课时就不接电话的。]

这样一来，似乎拉近了我和她的关系，[哦，她今晚有课啊？是在哪个校区？她平时一周有几天在学校呢？]我连忙把要问的问题一股脑儿都问了。

阿兰很热心，或许她觉得我和楚瑜很熟，所以也不掩饰什么，就跟我讲了楚瑜平时来店的时间和在学校的课时安排。挂了电话，我竟冒出个念头，我想去学校看看她。

认识她这么久，从来没有看过她为人师表的那一面，讲台上的她是什么样子的，我有些好奇。好奇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我想见她了。

要去看她，那首先要查课表。其实查课表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一个电话打到楚瑜的系里，我硬是随便扯了一个理由，问了一下教学秘书就轻而易举地知道了她上课的时间、教室。大学的晚课6点半就开始了，因为要准备出差的文件和一些洽谈准备，我过了6点才从公司下班，饭也没顾得上吃，开着车就往楚瑜的学校赶。

她的学校在上海的西南面，从我公司过去也不算太远，但下班高峰的时候，从延安路高架往西的方向一路都很堵。车子里开着冷气，但车子外地面上传来的高温，加上还未完全落山的夏日黄昏的太阳光，从西面射来，还是让我感到无比的燥热。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6点半了。前面的长龙纹丝不动，我把胳膊支在方向盘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的车。我不知道，过会儿楚瑜看到我时，会是怎样的表情？我就是去旁听呗，旁听又不犯法。会生气吗？生气也不怕，她总不能当着学生的面，来把我请出教室吧。

车龙徐徐地向前挪动，总算转到内环高架，已经看到了学校的大门。等我的车驶进了学校，七拐八拐找到那栋教学楼的时候，都已经7点多了。这个点，学校里的车子还挺多的，大多都是那些兼职念mba、mpa的学生。我停好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下自己的样子，用手耙了两下前一天刚刚理过的头发。剪得稍微有些短了点，因为天气热，我头发又多，唉，不管了，就这样吧。我穿着件浅粉色的翻领lacoste基本款的ｔ恤，下面一条米色的卡其裤，平底休闲鞋，看上去应该也不算太老吧，装装旁听生应该没问题。我提着包，三步并两步，跑上了3楼的教室。

我站在教室后门的小窗户上朝里望，楚瑜站在讲台前，面带微笑地望着下面的同学，正指着ppt对着学生们讲课。她穿着一条藕荷色中袖雪纺连衣裙，v字型的领口前，系着一个飘逸的蝴蝶结。这是一个阶梯教室，我估计应该有40来个学生在上课，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扭开了门把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已经尽量放慢了动作，但是门还是发出了一声“怪叫”。我低着头，只看着前面的路，生怕一进去就对上她的视线。楚瑜的声音没有停下来，[还好还好……]我暗暗安慰自己。等我在中间最后一排的位子上坐下后，刚一抬起头，就迎上了她严肃的目光。

我立马又低下头，装作从包里拿个啥出来装装样子，可翻了老半天，只有我自己的工作备忘录和一支笔。我不去看她，省得她分心。

[心理学里所讲的‘投射’就是这个意思，下面请同学们试着从日常生活中找出一些投射效应的例子，左右边的同学可以相互之间讨论一下。]楚瑜不缓不急地讲完关于“投射”的一个章节。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了她，她正站在讲台边上，右胳膊支在讲台的边上，左手随意地搭在右手的手腕上。她的视线直直地就是朝着我，我被她看得头皮有些发麻，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喂！你要不要讨论？]和我隔了一排的前面的两个学生回过头来喊我，吓得我立马从楚瑜那边回过神。

[你们讨论吧，我没什么想法……]我连忙对他们说。我不得不感叹，现在的大学生还挺热情……要我们念书那一会儿，谁去搭理那些旁听的人啊。

这堂课差不多要到9点才下课，我的胃开始咕咕地叫个不停。都已经坐进来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捂着饿得有些疼的胃，坐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楚瑜，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听着她的一言一语。这门课好像是认知心理学，下午打电话的时候，我没留意听，只顾着听时间和地点了。楚瑜的课好像还挺受同学们欢迎的。记得我那会儿上学时，这样的课，就都随便听听，上课时尽和旁边的人讲话了。我环视了一下教室里的学生，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着讲台上的楚瑜，还时不时地给她回应。

楚瑜上课的样子和她在给孩子们做小组活动的时候有些不同，讲台上的她更加知性、严谨，虽然她的语气和神情还是那样的温柔，但是却让我感到了她散发出来的一种有些让人难以靠近的气场。

我看着她的时候，脑子里就在想，我到底该怎样对她？我真的要离她远一些？真的要忘了这些日子来的所有的事？这些问题困扰了我好几天，但我心里知道，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想要好好地对她，让她给我一个机会，能让我对她好。虽然我不知道这把握有多大，但我想试一试。因为我不想错过她。

终于下课铃响了，坐了整整一个多小时的我，吃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几个同学围在楚瑜旁边，还在问问题。我又重新坐回位子上，看着楚瑜耐心地跟学生解释问题。她时不时推一下她的眼镜，这个样子，我看着觉得挺好笑的。我还是喜欢看她不戴眼镜时的样子，万般惹人怜爱。学生们终于都走了，楚瑜开始收拾讲台上的电脑设备。我提起包，从教室后面走到她的面前。

楚瑜就像没看到我一样，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我就站在她面前也没有说话。

[宋羽文，你是不是想来念我的研究生？]她终于开了口，然后微微笑了笑，望向我。

看到她的笑容，我不知有何等的欢喜。

[楚老师，你能带博士吗？要是你可以招博士了，那我就委屈一下，来考考好了。]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因为她没生我的气。

[你工作就那么闲？！还有空来听我上课？]她关上了教室的投影仪和幻灯机，提起包和电脑，准备往外走。我立马跟在她的后面。

[你上课这么吸引人，我也来瞻仰一下。那些学生一个个像真的一样，都这么认真还！]我说得随意。

[学生好学，做老师的高兴还来不及。]她笑着说。

我不屑地说，[切，也不知道是好学，还是好色……你这样的美女老师站那里，要换做我，我也会认真……]

[找我什么事？]她边走边轻声地问我。语气比上课时要温和一些。

[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这是实话。

楚瑜没有接下去说。我跟她走出了教学楼，夏夜的校园有种独特的宁静，伴着声声知了的叫声。楚瑜停了下来，望着我，[小羽，你到底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她微微皱着眉头。

我有些泄气，面对这样的她，我顿时失去了些勇气。她的态度让我感觉，她是在我想要表达什么之前，就已经显示出了她的拒绝。

[我说了没事，我就只想来看看你。]我低下了头，有些泄气地说。在公司里不说呼云唤雨吧，好歹也是个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部长，可在她面前，我就像只失去了斗志的公鸡。

楚瑜似乎感觉到了我低落的心情，她没再追问下去。[那回去呗，我送你？]她悠悠地说。

[还总要你送啊？！我自己开车回去就是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楚楚动人的她，依依不舍地说。

楚瑜笑出了声，[哟，算你有车了。还不屑于坐我的车了啊！]

我的本性又暴露了，也不经大脑思考，张口就说，[我跟你，好像应该我载你，更加合适些吧！]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尴尬了好一阵子。

[我明天去大连出差，要过几天才回来。]我冷不丁说了一句。

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没再说下去。我也知趣，看这场面，我还是乖乖走人吧。楚瑜陪我走到我的车子边上，[这车开着还顺手吧？]她随口问了句。

我淡淡地说，[买它是因为你说我开这车帅一点。]说完我看向了她，她不好意思低下来了头。

这样的对话，好像或多或少都有些暧昧。我带着不舍，来了这一趟，就这样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