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北京的冬天，特别冷。我和晨约在了学校的门口。我清晰地记得，我原本约她在学校里的一个标志性建筑见面。但是被晨拒绝了。我感觉到，是自己的问题，晨是不愿意走进我的学校里，她曾经对我说，我是大学生，会让她觉得很大的距离。后来，晨果然从不曾走进我的学校；

那一天，白雪皑皑，若干年前的北京，下雪并非稀罕的事情。我喜欢雪中的这个城市，很多东西会被厚厚的雪掩盖，露出最美好的部分。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门口等了许久，才等到了晨。

当年默契的好友，终于还是渐行渐远。见到晨，她很冷峻，无意识地把我们的距离拉得很远。我感觉到，她不想见我，只是秋水有提到我想见她，她不想让我以为她害怕见我而已。不肯示弱，是晨对自己保护的颜色吧。

但是，来见我的她，对我是恶狠狠的。言语中有着恨意。我问起她找工作的情况。她告诉我，还没有找到什么满意的工作，先是和几个朋友住在了北京五环外的郊区村落里。

我心里有些难过。看着这个自小的朋友倔强的眉眼。想到自己，毕竟是幸运的，虽然学历并不能证明什么，但是却也是生生在人与人之间划出了一道藩篱。不同的平台，不同的机遇，也是不同的人生。

我们没有提起秋水，好象这是我们之间的禁忌一般。不可说，一说都是错。

那一天，我们勉强地闲聊，我请晨吃了一顿饭，再三地对她说，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虽然我能力有限，但是还是很希望为她做些什么。

夜里，吃完饭，我们在暮色中告别。挥手之后，我回头看她远去的身影，心里什么感触都有。我还很幼稚地朝她的背影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那一刻，我发现自己也是恨她的，恨她最后抢走了我的秋水。虽然，我知道放弃秋水的是我，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很霸道，很没有道理。

但是，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吧，习惯遗忘自己的罪责，习惯把责任归在别人的身上。

13.背叛

见过晨之后，我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她眉眼间对我的憎恶，她绝口不提秋水，都让我震动。也用另外一种方式更加证实了她和秋水之间的不平常。

见面的那天晚上，我一直想和秋水打个电话，报告一下见面的情况。可，站在电话机前，始终抬不起手拨动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通了，能说什么呢？告诉她晨对我的态度，还是追问她和晨到底进展到了哪样的地步。似乎都不合适。

日子在我的反复揣想中，淡淡前行。

奇怪的是，我和晨居然有了还算密切的来往。我帮忙她在老乡那里找了一个我学校门口学术街上一个奶茶店的服务生工作。然后，每每经过奶茶店门口的时候，我都会去光顾一杯，借机站在店门口和她攀谈几句。渐渐地，奶茶店里的老板和其它服务生都熟悉了我，亲热称我为晨的那个大学生朋友。

我很是不好意思。不愿意在晨面前表示与她的不同，事实上，在我心中也从来不觉得大学生就有什么了不起。学历、经历从来不是区分人和人的标准，我尊重那些真诚有爱的人。无论怎样，我相信晨是真诚对待秋水，小心呵护她的，我想她远远胜过我的无情。这，让我其实在晨面前是抬不起头的。

可是，半年后的一件事，改变了我对晨的看法。

那天，我象往常一样路过学生街，依旧去买一杯奶茶。晨不在，她的同事热情地招呼我。我随口问道：“晨呢，今天休息吗？”同事说，刚刚还在，这孩子可能和她的男朋友一起出去了吧。

“男朋友，晨有了男朋友？”我有些诧异。虽然，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出乎意料的事情。毕竟，我从来也没有证实过晨和秋水的关系，可能也有些鸵鸟，所以即使感觉到了也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去。

同事看着我笑了：“不知道了吧，我们也是刚知道。他们热络得很快，这些日子都已经住在了一起。我们刚才还笑话她呢，这么时髦，这么快就同丨居丨上了。”

说话间，晨一个人回来。正巧听到我和她的同事在聊起她的事情，脸色刹那间就沉了下来，急忙堵住我们的话，要把话题引到其它地方去。在我即将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把我扯到了一边，小声对我说：“你不要告诉秋水我的事情。我警告你。”

倘若她不说这些，我或者还会把这一切当作同事闲谈她的八卦。可是，看她紧锁的愁眉，和异常凝重的神情，我突然就明白了。

我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走。

我的心突然沉了又沉，我想起了秋水曾经对我说的：“晨关心我，呵护我，而你总是让我失望，让我担心。”

倘若，秋水知道，她会失望吗？会难过吗？还是会落泪？我不敢想象。

14，重见

很快，又到了暑期。

长假里，我回到小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秋水。

我想要告诉她，却又不敢。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去说晨的什么不是，也觉得不愿意让秋水难过。可是，如果让秋水蒙在鼓里，难道是对她好吗？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到了秋水上班的储蓄所，我在外面徘徊。结果，迎面碰到了吃完午饭回来的秋水。

她有些讶异地看着我。看我不安地搓动衣角，她知道，这是我有话要说之间的习惯动作。

秋水急切地张口问我：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吗，发生了什么，告诉我。有我呢。

我的心里难过极了。无论，平常里她怎样淡然地与我说话，在电话里她总是先挂电话的那个人，但是，我知道，当我踌躇的时候，当我流露出伤感的情绪，甚至一旦我有什么事情，她是最先伸出双手的那个人。而且，会不顾一切。

那天，黄昏，我们在学校操场里低头一圈一圈地转着。最后，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只是突然抬起头，对秋水说：你还没有去过北京吧，怎样，去北京看看我生活的地方，我也可以带你去转转。

秋水看了看我，如水的眼眸，我知道她一定觉察出我的不开心，虽然她不知道为了什么。她好像想要张口拒绝我的邀请，但是后来又默默地点了点头。

十天后，我和她一起坐上了远行的列车。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外同行。三天两夜的路途，是秋水从来不曾坐过的长度。她甚至会晕火车。可是，无论她多么不适，却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一路上静静地坐在我的旁边。

这是分别多年后我们距离最近的旅程。夜里，我会偷偷握着她的手，看她入睡的神情。有好几次，我感觉到她长长的睫毛在动，有好几次，我的眼角就这样湿润了。我多么希望一切可以重来，回到那年夏天我送她登上离开小城的列车，我不会再写出那样伤人的信件。我愿意做那个呵护她的人。一直下去。

到了北京，我安排秋水住在我宿舍里空的床位上。让她好好的睡上一觉。醒来后，她打了个电话给晨，说她到了北京。晨约我们在校外的一个小店吃饭。

初中毕业后，这是我们三个第一次坐在一起。

晨看我的眼光，很愤怒，或者是因为她觉得秋水是跟随我而来的，我们一定发生了什么。或者是她害怕我把她的事情告诉秋水，她觉得我是一个打乱她们生活的人。

晨看秋水的眼光，很缠绵。仿佛很多话要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仿佛要解释，又不愿当着我的面。

我读懂了她的心事。找了一个借口走开。离开她们的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很悲哀。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的功夫，秋水打传呼机给我，让我回来。她说，她晚上还是住在我的宿舍里，让晨先回去休息。等晨走开后，秋水说，”我们去哪里坐坐吧。好吗？“

我找了一个学校附近的小酒吧。酒吧是美式乡村的风格，夜里时分，有几个校园歌手在这里驻唱。我们走进酒吧的时候，一个歌手正在唱起那首《你怎么舍得我难过》。